此言一出,群臣面面相觑,哭笑不得。现在清人大兵压境,扬州失陷,长江眼看就要危急,所有的人都是惴惴不安,坐卧难宁,可座上的皇帝,忧心挂念的却不在此,而是因为后宫空虚,没有中意的枕边人,对近在眼前的清人大兵似是根本不在意。
日期:2012-04-02 12:54:19
这叫群臣情何以堪?方才的这一场大架,也是白打了。
一片沉寂中,忽有一人抢先出列,扑翻身躯,向着龙座便拜,哭道:“皇上啊,满朝百官举止无措,踟蹰误国,只顾着眼前的一丁点小事,哪里还想得起君父之忧?臣思之痛心,痛不欲生啊。”呜呜哭泣。
群臣都是一惊,定眼看去,原来是兵部尚书阮大铖。阮大铖挤着眼泪,肥胖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大肉球,把绯色的朝服,紧紧的贴在朝毯之上,头也不抬,像死了亲爹一样的干嚎。
马士英脸色微变,也连忙跪下。阮大铖和他都是阉党中的领袖人物,论权位是他为首,但要说到阿谀奉承,说到皇帝的喜爱程度,阮大铖就远胜与他了。他们这一跪,群臣也都跪倒了。
皇帝甚为感动,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向阮大铖,说道:“还才是联的栋梁啊?”
群臣微微的骚动,有人抬起头忍不住想要站起发言,却是刑部尚书高倬。钱谦益脸色阴沉,回头一扫,用目光制止住了。现在阉党气盛的不得了,今日群起弹劾马士英,那是因为扬州失陷,有理有据,势在必为。可如果转而攻讦阮大铖,非但失了今日之焦点,以皇上对他的宠信,也是自讨苦吃。难不成要皇上收回刚才的那句话么?
“后宫空虚,嫔妃寥寥,臣等均是日夜难安,现礼部已广选淑女,工部也将应用之珠玉如数的解进了南京,只等佳期一到,就为吾皇举行大婚!吾皇勿忧。”马士英高声奏报。
“好好,”皇帝一脸的愁容,舒展了开来,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又侧着脑袋想了一会,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补充的了,于是便站起身,在一片肃静中,离开龙座,径自悠悠的走了。
群臣相顾愕然。
只见那名身穿绯红色袍服,手捧拂尘的老太监从龙座后走出来,站到御案之前,抬起头,长声而喊:“退-朝-”声音嘹亮,远远传荡。
群臣行礼如仪,山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恭送皇帝消失在大殿的屏风后。
老太监随即也走下王阶,脚步突的一停,侧身望向阮大铖,笑眯眯的说道:“阮大人心明眼亮,卓识不凡,真不愧是国之栋梁啊。”
阮大铖跪在地下,头也不抬,恭恭敬敬的回一句:“谢韩公公的夸奖,为皇上,为大明,大铖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老太监微微一笑,似讥诮似赞赏,一甩佛尘,笑吟吟的走了。
群臣稀稀拉拉的站将起来,阵营分明的分成两边,马士英、阮大铖领着一群官站在左边,钱谦益、高倬领着另一群官站在右边,双方你瞪我,我瞪你,一四化谁也不说话,大殿里肃然沉寂
马士英咳嗽一声,走到殿中站定,左右环顾,为今日之朝议做总结,说道:“史可法无德无能,失了扬州没什么可惜的,现在关键是稳固长江江防,只要江防稳固,不叫清人越雷池一步,我大明就稳如泰山!阮大铖?”将一干责任全数的推到史可法的身上,无论钱谦益等人如何激烈反对,他是首辅,只要皇上不说话,任何人也是拿他没办法。
阮大铖一拱手:“在!”
马士英看着他,说道:“你是兵部尚书,江防之事,现在怎么样了?”
与刚才的卑微不同,现在的阮大铖好象是换了一个人,他抖抖肩膀,摸了摸浓密的大胡须,嘿嘿一笑,志得意满的保证道:“请阁老放心,区区十几万满兵,岂在话下?他们不犯长江则已,若是胆敢来犯,管叫他们全军覆没,有来无回!”
马士英寒着脸,说道:“长江江防攸关我江南的安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你可听见?”
阮大铖拍着胸膛,说道:“阁老放心了,大铖虽不敢自比诸葛武侯,但比之前朝的韩世忠,却要胜过许多。历来北兵南来,非经万全准备,训练出一支精锐水军,绝不能逾越
长江天堑,现在清人仓促而来,别说精锐水军,便是战船也没有几只,我等何必惧哉?那多铎也是识兵之人,焉能不知此理,我料他取了扬州之后,必然会知难而退。”
这一番的侃侃而谈,自吹自许,正是他的长项。
日期:2012-04-02 17:08:50
十几个阉党齐声赞叹,纷纷的附和阿谀:“阮部堂说的好。”“阮部堂的高瞻远瞩,实非我等之所能及。”“是啊,但有阮部堂的主持兵事,满人又算的什么?”“不错,若是阮部堂能早些担任兵部尚书,以他老人家的雄才大略,说不定连江北也丢不了。”“是啊是啊,我等实在是钦佩至及。”
阮大铖听得甚是受用,手抚胡须,满脸得意。
突听得有人冷笑道:“不错,阮大人雄才大略,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高某也是钦佩至及,钦佩至及啊!”声音嘹亮,充满了讥讽之意,一下子就盖过了殿中的颂言。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说话的原来是刑部尚书高倬。
高倬接着道:“但我最钦佩的,却是阮大人的另一项本领,那就是吹牛拍马,卑鄙无耻的厚颜功!嘿嘿,这天下第一的本领焉是诸葛武侯、韩世忠这等愚昧之人,所能通晓的?阮大人胜他们,远甚!”
刚才是暗讽,现在就是明骂了。眼看的阮大铖面色转阴,两道扫帚眉,猛的倒立,就要发火。
高倬却也不惧,目光冷冷的瞪过去,他们同是当朝一品尚书,威赫相同,谁也不怕谁。如这般的针锋相对,也不是第一次了。高倬上任刑部尚书不久,他的前任,也是他的好友,就是被阉党弹劾,不得已辞职的,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个职位并没有如阉党所愿,落到他们手中,而还是为东林人所续得,因此他知道阉党不会罢休,自上任之日起,就做好了罢职回乡,甚至是下牢杀头的准备,所谓无欲则刚,对马阮二人,没有一点好脸色。
突听得马士英猛咳嗽了一声,用眼色制止了阮大铖,阮大铖嘿了一声,不敢佛了首辅的面子,强自咽下了一口气,但目光却狠狠的瞪向高倬。高倬虎起了脸,也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今日是朝议,不要东拉西扯!”马士英不再理会他俩,把话题拉回了主调,横眼在殿内一扫,说道:“江防之事,兵部已说得清楚,诸位可还有什么异议?若无异议,今日便散了吧。”
东林党人人忿然,目光都望向钱谦益,只等他来拿主意。钱谦益面色灰暗,瞥一眼阮大铖,冷冷道:“军国大事可不是纸上谈兵!”一甩袍袖,大步下殿去了。东林人随即紧随而出。
他们一走,剩下的百官便众星捧月般围住了马、阮二人。二人相视而笑。史可法这一去,对手势微,大明朝堂之中,再也无人羁绊,天下大权都在掌握。而至于清人,不就是北方的旱鸭子吗,但有长江天险在,一切又有何惧哉?
清军江北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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