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挣扎了。放弃在雪地上安睡的傻念头,我拖着硬壳壳的身躯回到房间,用了十分钟才化开冻木了的脸。眨眨眼睛,结了冰晶的眼皮居然发出“嚓嚓”摩擦声,我掏出镜子看到自己美丽冻人。
零下42度啊!这是我一生中经历的最低温,冷得淋漓尽致,刻骨铭心。
天明,我缠着男主人带我去雪林打猎,他犹豫着没答应,推说林子里的雪有一人多深,陷进去立刻就冻成人肉冰棍。不过,禁不住我软磨硬泡,他就带我去小山坡上滑雪。
我们拉着自制的小木爬犁来到半山腰,气喘吁吁,累得两眼发黑,几乎吐出肺泡。休息片刻,我跳上爬犁,顺着陡坡全力下滑,不顾他叮嘱我注意安全的话语。事后,他跟女主人夸我,说我勇敢,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命的女人……到山脚,我以大概60码的速度“翻车”,重重冲撞进雪堆。我像被命运的铁锤敲打,心肝肺腑散落一地,呵呵!当然,我吹牛了,其实我只是摔肿了手臂,但也很疼,很疼。
疼痛过去,我忘记了它,回想到一个场景:雪雾飞溅,箭镞般向我飞射,两耳生风,天地旋转,无比畅快刺激……
世界其实不大,只要你的心流浪的够远。
吃了一肚子的饺子,过了大年三十,在北极村住了一个多星期,我走了,心情平静。我从最北转身向南,在哈尔滨爬上挤得死跳蚤的火车去了彩云之南,去到丽江。
在火车上,我一路站站、蹲蹲、坐坐,到北京转车,两腿浮肿精神恍惚,拿起塞在裤裆吸尿的毛巾擦脸。在车站滞留半天后重新上车,我幸运地和两个妇女在车厢接头处找到一块空地,奇迹啊!铺了塑料布,我把棉衣裤垫在地板上,我们三个女人竟能勉强侧着身躺下来,每隔2小时腾换一个人舒服平躺,喝水,咀嚼干粮。火车轰隆隆响,慢慢的,我们歪在一起做梦,我睡在她们身上,头枕软和的大胸,热烘烘的。
回想起鄂伦春族人非同一般的强悍,他们对我说:“天有多冷,人就应该有多硬朗,你才能活下去。”
日期:2012-04-08 13:40:10
第一卷 浮水 (33)
护士来病房检查,把我的思绪从流浪拉回现实。点滴差不多打了一半,脚不是那么疼了,但我情绪低落,一些记忆中的温热,更加凸显现实的冰冷。
叶思琦来医院看我。我惊讶问她:“这么早就下班了?”
铜雀会管理严格,就算客人提前走了,但四十轮赌局没结束,不准佳丽散场。她们都得耗到凌晨2点多才能下班。公司允许佳丽投注参赌,有些女人闲着无聊,眼红有些男客赢了大把现钞,忍不住也小玩两把,不论结果是输是赢,慢慢的就陷进去了。有人输光陪酒小费,借钱又赌,最后债台高筑,被迫割肉还钱。前个月,李妮、刘雨和小芸都是川美的大学生,人俏身段好,英语过四级,本想在铜雀会客串捞点外快,却赌输了十多万,只得退学去四楼桑拿上班苦钱还债。在桑拿作技师,肉在砧板上,人在按摩房暗无天日,一天服务六七个男客,收入一千块,都是从身上刮肉卖的,惨不忍睹。
我从小目睹父亲打麻将,搞得家徒四壁,深知赌博害人,不敢沾染。我唯一赌了一次,是去年陪老普上床那一晚。那晚,我和叶思琦输掉了要命的1千块钱。
叶思琦讲,今晚小曼的妈妈突然找到铜雀会,求小曼别上班跟她回家。小曼不肯,她妈妈跪在地上,保安来撵她走。她妈妈突然拿出一瓶药喝了,倒在一堆美女的高跟鞋下,口吐白沫,被保安抬头扶脚送去医院急救,领班叫叶思琦陪着小曼也去了,不用上班。人是救回来了,小曼哭了几次,说她妈早和她爸离婚,以前谁也不管她,现在她才不要他们管,她就是要卖逼挣很多钱,去欧洲、去荷兰,卖到国外,卖给他们看……我同情小曼,但也麻木不再感慨。在夜场类似的事见多了,别人的遭遇只能挂在嘴边说笑,自身难保,谁还能管谁。
叶思琦又讲,今晚来看我是她跑的第三家医院了,还有一次是去看韩雪。韩雪被她的小白脸暴打了一顿,鼻梁骨折,牙齿脱落,肋骨也断了几根。
我惊讶问:“怎么回事?”
叶思琦皱眉说:“她不肯讲,只说男人抢走了她所有的钱,彻底和他拜拜了。她被110送到医院,等我接到电话赶过去,她坐在医院门口发呆,兜里没钱,她的伤口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就被医院扫地出门。韩雪说,她要去戒毒所,想跟我……跟我们借6千。”
我怒骂:“我×!为了钱,苦肉计都干出来了。上一次她用烂纱布包着手,说被车撞了,骗了我500块,还是拿去买粉。她能戒毒?我就能挑坨狗屎连棍子吃了。”
叶思琦犹疑说:“看着韩雪模样好惨!这次怕是真的。如果她真能戒毒,毕竟我们姐妹一场,帮帮她……”
我摆手说:“算了!要借你自己借。我才不肉包子打狗。”
叶思琦叹口气说:“我爹病重好久了,我那里还有钱?”
我问:“最近怎么样?他好点没有?”叶思琦她爹也是折磨人,半死不活,一点、一点,掏空了她全家人的血肉。叶思琦节省,一个月只用不到400元,卫生巾只能买路边垃圾货,用得外阴过敏、发霉。就这样,她拼命攒钱寄回家,给她爹续命。
叶思琦摇头说:“尿血越来越严重,好不了。医院下病危通知书,我爹也不治了,要回家等死。今天我大姐打电话给我,叫我赶紧回去一趟。我跟经理请了假,打算明天就走。”
一时间,我们沉默。
生活残酷,就像卷笔刀,我们被塞进去,卷啊!卷啊卷,被削去皮肉,露出尖锐的骨渣。
叶思琦欲言又止,似乎要说什么,却半天不开口。我问她什么事?叶思琦说:“我本想带韩雪来找你,但她死活不肯,讲回头给你电话,然后她一瘸一拐地走了……等她再来找你,求你帮帮她吧!”
叶思琦语气低下,我心软,不好的硬回绝,就推说见到韩雪再商量。
正聊着,彤姐也来了,小坐片刻,她突然叫叶思琦先回家,说有要紧的事要跟我私下商量。等我打完点滴,她会开车送我回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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