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4-03 19:44:17
老太太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还离朝正有两三米远时,就一把丢开拐杖,猛地扑向了朝正。朝正仍然仰面躺着,动也不动。老太太把粮袋悬在孙子嘴的上方,那水串就稀索地浇灌了下来。朝正感到有水流了下来,张开嘴巴一抿一抿,喉节艰难地移动。
喝了水的朝正重新坐了起来,他抓住粮袋推向奶奶:“你喝,奶奶,你喝。”
“哈哈,乖孙,奶奶喝过了”老太太把仍滴着水的粮袋往孙子嘴边送去。
朝正信以为真,接过粮袋吸吮起来,又把粮袋翻转一下,再次舔舐一遍。
“是不是没有刚才那么饿了?”奶奶问道。
“嗯”朝正还在舔着粮袋的内里。
“那咱们走吧”老太太拉起朝正,向前走去。刚才跑动太快,老太太尖尖的小脚已是红隐隐的一片。
靠着从凉袋里过滤过一遍的清水,小朝正坚持着和奶奶走了一夜。朝正小小年纪已明白,家就是生存的希望,他一定要搀着奶奶走回家。
当太阳带着一身血,撞出东方的地平线时,祖孙俩已能望见剑之晶村光秃的树木和低矮的草房。
“朝正”老太太眼望着前方,一跤向后仰去。十来天滴米未尽,她已突破了生命的极限。
“奶奶”朝正看着一直呵护自己的奶奶,突然倒在地上,不由得慌了起来。
“乖孙啊”老太太平躺在地上,全身放松,懒洋洋的。她慈祥地看着朝正“奶奶只能送你到这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回去了。”
“不不,奶奶,我们一起走。”小朝正哭了,拼命地想拉起奶奶。而奶奶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安静地躺着,如此安静,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如此满足。
“奶奶,奶奶”小朝正哭了,他拼命地摇晃起奶奶,可是奶奶就是对他不理不睬。小朝正哭了一会,站起来,看看村子,又看看奶奶,一咬牙,拔腿往村上跑去。
他跑啊,跑啊,跑过一片片光溜溜的土地。他跑啊,跑啊,跑过一块块废弃了的打谷场。当他跑过铁路,跑进村庄,眼看着还有几十米就要跑到家门时,一个磕绊就趴在了地上。其实地上什么也没有,平平如也,但是他生气地感觉到有石头绊住了他。他想爬起来再接着跑,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他想喊大,喊妈,嘴巴好象不是自己是的,张也张不开。但他没有就此躺着不动,他知道奶奶在等他,在等他叫人来救她。奶奶,奶奶,我一定会来救你。奶奶,奶奶,我一定会来救你。在这种坚强的信念指引下,朝正勇猛无惧,他奋力地挪动胳膊,卖力地移动双腿,艰难地一点一点,一下一下地向前爬去。短短几十米的路,就象人生一样,是那样的漫长,那样的痛苦。
剑之晶村最年轻的生产队长马宗,一大早起来赶去村部开会,商量如何要求上级救济的事。他披着外套,正走得急时,冷不丁发现路上有个东西在慢慢地往前蠕动,定睛一看,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正在吃力地爬动。哪来的小孩呢,他抓着小孩褴褛的衣服一提,小孩轻的象没有体重一样。
“朝正”马宗认出了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小孩,本来不大的眼睛,现在大的必须要努力半闭着。
日期:2010-04-03 19:46:51
“叔”小朝正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句,脑袋一歪象睡着了一样。
马宗抱起朝正往李才家跑去,他边跑边喊:“李才,李才。”
“什么事啊?”李才和老婆孙兰刚起床,看见急忙慌地邻居抱着个头大身小的黑孩子,不解地问。
“朝正”孙兰大嚎一声,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母子连心,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看看他现在瘦得轮廓分明的样子,再想想几个月前相对的圆润白嫩,孙兰一把抱过儿子,紧紧搂在怀中。
“快给他点吃的”马宗提醒道“孩子都饿晕过去了。”
“就知道哭”呆立一旁的李才反应了过来,他擦了把滑落一半的眼泪,冲妻子吼道。
孙兰呜咽着把孩子递给伸手来抱的李才,自己快步进屋热一下昨晚剩下的玉米糊。
“看见我妈了吗”李才尽量装作平静地问马宗。
“没有啊,我就见到朝正在地上爬”马宗很惊奇,他只知道邻居祖孙俩走亲戚去了,要面子的李才没有告诉他事情真相。
李才看了眼马宗,叹了口气,那脸色就凝重了。他一手抱着朝正,另一手又是捏鼻子,又是掐人中的,好半天,朝正睁了下眼,又闭上了。
“儿子,吃玉米糊,吃玉米糊了”孙兰双眼通红,端着刚有点温度的剩饭急走了出来。
“儿子,吃饭了,吃饭了”李才接过孙兰的碗,吹了一下,递到朝正的嘴边。朝正瘦瘪的嘴唇一接触到玉米糊,就本能地一张一翕。肚里有了点东西,朝正有力气睁开了眼。他看到伟岸的父亲抱着自己,娇小的母亲注视着自己,眼里的泪水就大滴地往下滚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出声。他努力了几下后,就费劲地抬起手,指向西北方向。
“朝正,你要什么”孙兰看着儿子抬起手“妈妈拿给你。”
朝正不说话,只是用力地伸着手指往前方指去。
“你是说奶奶在那?”李才若有所思,他急切地看着朝正。
小朝正又张了下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反而闭上了眼睛,手指却直直地前伸着。他太虚弱了,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奶奶在等他。
“马宗,你去喊猴子,抬着我们家的门板往铁道北走。”马宗的声音已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嗯,好吧。”马宗迟疑了一下,转身往东面的猴子家去了。
说完话,李才抱着小朝正,象疯了一样地跑出门。孙兰一见李才抱着儿子跑了,又哭啼了起来。她回屋抱起正在酣睡的阳正,也跟着追起丈夫。
“妈,妈”李才没跑多久,就哭了起来。年小力弱的儿子能艰难地跑回家,身体相对强健地母亲反而没有露面,他心知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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