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真名叫“我操”,兵们就是这么叫。
一个女人应该浑身性感,一枝好枪也应通体是枪感。兵们抓到手使忍不住叫:“我操!”真正的名字不是谁起的而是大伙儿叫出来的。
元音抱着膀子望众人,他站的架势很配那枪的气势,说:我要是那些西方军界,就给云顶岩也送去几套L-98,让我们两边对打,这才能得出最他妈棒的资料。弟兄们,连我都想到的事北约的头头们绝不会想不到,所以弟兄们,边界线那边肯定也有L-98。我站这都闻得到他们枪油味儿。
于典兴奋地直叫你妈的你妈的,然后再首长似的批评元音:严肃点你。枪虽然一样,但胜败取决于它操 在谁手里,还取决于谁他妈操谁!这枝L-98,我操,宣布配备给元音同志了。不光我,上面也有这个意思,这枪除了战斗还捎带点国际科研。元音同志今后是我连第一射手。现在,首先让我亲自表演几发处丨女丨射给大家看看。兵们轰轰笑。
L-98目前还是枝贞洁的狙击枪,一弹未发。于典得把它的贞操先奖赏给自己。
元音替于典装好全套配件,推上子丨弹丨,一切都安置好了,只剩下扣板机的活儿留给于典干。他弓一弓腰,请了个请的手势离开了,那手势活像撵鸭。
于典待他组装完毕,指着地上枪说:看见啦?这就是L-98射击状态。然后冲元音说,替我照原样拆下来。元音又不得不一件件拆卸,完毕后。于典又说:看见啦?现在是L-98的行军状态。他轻轻松松地,片言之间就把元音的成果掠夺到手。抖擞出的权威就跟L-98一样耀眼。
于典冲着帆布上的那摊枪械看了片刻,吸足一口气扑上去,卧姿侧身,刷刷地将它组装完毕。刚才,元音只操作了一遍,他就全部看清,并且复制无误。元音忍不住叫声好,于典得意地斥道:安静点!然后据枪贴腮,调匀呼吸,尽可能地卧低些,两脚尖在地上咔咔一磕,就插入土里去了,全身稳如三角锚,血肉之躯已成为 L-98的底座,以承受击发时的后坐力……元音对这些细微精妙处忍不住暗暗赞叹:于典这小子老辣得紧!于典瞄准山谷间那座废弃了的小镇,瞄准小镇中间的政府楼,楼上竖着一根高高的电杆,木杆上立着一串瓷瓶……
大约三年前,前山镇还是方圆几十里内最热门的集镇,有一道宽10米的街,两旁是民间建筑。溪上一座小拱桥,这半边聚集扎头巾的男子,那半边偎着竹笠掩面的少女,彼此唱斗不休,然后散入丛林**。此时前山镇渺无人迹,楼房里和街道上都长出高大的阔叶木,整座镇已被惊人生长的热带丛林湮没了。那片废墟恰是中间地带,双方军事人员谨守默契都不进入。有时,后方远程火炮拿这堆废墟做试射点——也就是炮靶子,随便给它几炮,待射击诸元高速精确后,再将弹道转入对军事目标的效力射。从元音这里望去,墨绿色丛林顶端,政府楼露出一块三角形的白。那根笔直的电杆儿是显著的方位物,即使它被雾瘴遮没,元音也知道它戳在哪儿。此时能见度约200米,四周潮气下降,物体清晰。于典瞄定最顶端那只高压瓷瓶,扣动扳机。
枪声低微,脆。后坐力将他肩胛极舒适地推上了一下,醉。……
于典抬头看了看,那只瓷瓶竟然还呆在电杆上,没被击中。他脸色愠然,操蛋!又连射几枪,仍然一弹未中。众人都可怕地沉默着。于典朝元音咆哮:你小子搞什么鬼?
元音在吸烟。他懒洋洋地道,你没有调整瞄准具,弹道一概低于目标20厘米。
兵们压抑着笑,好半天才偷偷吐出来。那笑因为压抑得太久,吐出来像个叹息。
于典重新调整好瞄准具,瞄向电杆。兵们骤然屏息,一片炯炯目光能将瓷瓶瞪下来。于典在击发状态中保持很久,力求一发必中。突然,那电杆顶上的那颗瓷瓶像被子丨弹丨击中似的碎裂了。紧接着,第二个瓷瓶也碎裂。然后由上往下,瓷瓶一个接一个地碎裂,直到所有的瓷瓶一个接一个地碎裂,直到所有的瓷瓶都消失。
于典并没有射出一弹。兵们也没听到丛林里的射击声。
元音高叫:“狙击枪。”于典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正处在另外一枝L-98射界底下。他喝令:散开散开,准备战斗。兵们刷地四散隐蔽,各自找到藏身处,持枪观察。枪口有的朝东有的朝西,都很自信。元音却疯狂地朝前奔,朝敌枪方向奔,他知道自己速度越快那敌人越打不中自己。他奔到抵近山岬的一堆空油桶后面,拨开面前芭蕉叶,朝对面丛林观看。他判断:那小子藏身的位置肯定能同时看见两处,电杆的位置和他们试射的位置。从那两个位置各拉一条延伸线出去,那小子应当在这大三角形的顶端,在对面山坡居高临下的地方。对面山坡上正有片褐色丛林,丛林距元音不足百米,枝梢上贴着片片薄雾,叶尖闪烁,竹节闪烁,锐石闪烁,罐头盒闪烁……
元音相信其中有一种闪烁正是射手的眼睛,可他无法捕捉住。那小子肯定已经观察了很久,他看到我们围着一枝崭新的L-98朝电杆试射,笨得老是脱靶。他再也忍不住射击欲望,便举起手里的L-98,替我们击碎电杆上的瓷瓶。他一气打碎了8个瓷瓶,而我们刚才正是8个人。他用枪弹语言说:你们的脑壳总比瓷瓶大点吧,只要我愿意,你们脑壳早击碎了。……他说的并不错,如果我们像瓷瓶那样呆在电杆上的话,当然跑不掉被击碎。元音有点后悔给于典射击时下绊子,让大家吃这小子的侮辱。这小子的枪法没得说,尤其是连续射击时,稳定性极好。他之所以不向我们射击是遵守双方另一个默契:在战场休眠期间,只进行纵深侦察,不到万不得已不杀人,以免引起对方报复,导致战争升级。
元音目光看定那块区域,他相信自己已捕捉住那小子概略位置,只是暂时看不见他。他肯定那小子没走,正缩成一只蚜虫贴在叶片背后暗笑,等着看我们的反应,他的兴趣还没完。他的眼力大概18岁,他的枪法足有40岁;他身穿短袖热带丛林迷彩服,足蹬军用胶鞋,头戴钢盔,口里嚼着一个槟榔,他全靠着这个槟榔忍受瘴气和蚊虫;除了一个槟榔,他还有一壶水和一只发霉的饭团,饭团里裹着半寸咸肉,这是他们侦察兵的一日供给,他将留在返回路上吃;他是个知识分子,会一点法语或者英语,恪守某些信念,相信他们必胜;8个瓷瓶是创优的得意之笔,闪耀出节制着的勇猛尤其是节制;子丨弹丨在于他首先是语言其次才是枪弹;他投入了战争,却没有变成杀人疯子,只远远地朝咱们这群职业同伙递过来一缕亲切的不屑;返回营地后,他不会将此事报告上面那些老粗们,免得受他们训斥,免得把这事弄脏;但是今夜他将把此事写信告诉在后方上学的女友。要是他还没有女友,那他就会将此事写成一首小诗或者散文,寄到报上发表;为此他也不能马上就走,他得留下看一看这小诗的结尾部分。叶片可靠地偎护着他,他与每一片岩石都有私情;这次他又是只身出动,他喜爱孤独,信任雾瘴和丛林超过信任战友;他远离敌我,钻到敌我之间致命的空白里来,一个人卧在那里;他只有一个缺点,偶尔忍不住炫耀自己,这缺点终有一天会要他的命;……
时间过去许久。元音透过丛林,历历在目地看见他。他舍不得杀死他,只想活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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