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品官员坐的辂车!而当今朝廷之中,一品的,也就只有王了。也就是说,这车里面的那厮,起码是一个郡王!
果然,辂车刚刚越过窈娘的身子,立即有十数骑骑从后面紧跟了上来。这些马儿每骑都极为矫健,马上骑士也无一不是摇杆挺直,眼神锐利地四处巡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拘是谁,只要稍有威胁辂车内之人的举动,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之击毙。
这便是车里那人的扈从了。能有这么多悍骑随扈的,宗室在王爵之中,也并不多见。
“没有听见!没有听见!”窈娘默默地念叨着,此时的她一肚子的怨气早不翼而飞,唯一巴望的就是早早过了这关,莫要节外生枝。
可现实往往不遂人意,这辂车却偏偏停了下来。车夫回过头来,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子,就敢浑骂,不怕——”
一眼乜见窈娘的样子,车夫喉咙里“咕噜”一声,吞下一口口水,再也说不上话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随意一撞,竟然撞上了这样一个如花娇艾。这样貌,这身段,真是——
“怎么回事?”车内忽然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这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难得的威严。很显然,这车内之人是个长期养尊处优的。唯有如此,才能在一言一行之中融入威严气度。
“启禀大王,车子过街的时候,被一个莽撞的小娘子撞了一下!”
“我撞了车?!”窈娘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那庞大的车子,再低头看看自己柳枝一样的身材,一阵无言。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可见这人平日是怎样的无耻了。
窈娘正要发作,忽地一眼看见自己手上拿着的那包药材,心中的无名火顿时熄得干干净净:“窈娘啊窈娘,夫人还在等着吃药呢,千万要忍住!”当下,她便对着那辂车敛衽道:“妾本是无心,冒犯了大王,还请见谅!”
“哦!”许是窈娘的声音太过悦耳了,车幔一动,从里面探出一颗头来。
窈娘低着头,虽然还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却能用余光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深切注视,她连忙屏住呼吸,把头垂得更低了。
“你抬起头来!”过了一会子,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窈娘心下一凛,只有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心下却把那个车夫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
眼前是一个微胖的男子,双目起先有些无神,面色有点苍白,显然是酒色过度之兆。他的神色倒还算和煦,给人一种随和之感。
待得看清了窈娘的面容,那双死水一般的眸子里面立即就焕发出了勃然生机,死死地盯住窈娘,再也不肯放开一分了。
窈娘也偷偷地打量了这人一眼。只见他头戴衮冕,青色的珠子水泻一般垂下,随着他的头轻轻晃动,珠子不停地发出清脆的碎玉相击之声。
忽地,那男子回过头去,向那车夫喝道:“你这奴才好不大胆,明明是你自己撞到了小娘子,却反咬一口,莫不是要陷孤王于不义吗?”
那车夫大骇,连忙跳下车来,“噗通”一声跪倒,口中不住颤声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窈娘非但没有一丝的欢欣雀跃,她的心却反而沉了下去。这莫名其妙的大王若是对自己疾言厉色也罢了,最多不过是忍气吞声,任她训斥一番便了,就当被犬吠聒噪一阵。可对方既然向自己示好,他的意图就昭然若揭了,今天这一关,未必容易过去。
“小娘子,孤便是魏王,下人无状,千万不要见怪才是!”回过头来,武承嗣脸上的厉芒顿时收敛得没有一丝踪迹,甚至还隐隐浮现一丝笑容。
唔,魏王?魏王可不就是武承嗣吗?太子的主要竞争者之一,当今天子最大的侄儿武承嗣!
“妾不敢!”窈娘低下头去,双目却不住地转了起来,但任她如何寻思,却怎么也想不到脱身之策。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一个弱女子,再是聪敏,都毫无用处。
“小娘子如何称呼?你家中——”
一言未了,忽听对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那不是魏王吗?”
武承嗣眉头一皱,正要呵斥,但回头一见来人,脸上立即堆起笑容。
“原来是来少府,久违了!”
来少府?这个人就是新任的合宫县尉,大名鼎鼎的凶寮来俊臣?
虽然来俊臣绝对算得上凶名卓著,但好奇心驱使之下,窈娘还是忍不住向正往这边行来的两个人望去。
为首一人,身高大概五尺左右(差不多150cm)。不仅是矮,还相当瘦,老远看去,就像一个小儿一般。但这个“小儿”却留着相当长的山羊胡子。他的面容除了特别白皙一些,倒也没有其他的奇特之处,只是当他发笑的时候,那白得过头的面皮抖动起来,实在有些骇人。
“原来,这来俊臣也是一张嘴巴两只手嘛!”窈娘早就听说过来俊臣的凶命,见了他本人,倒是没有先前那样惊惧了。她转眼向来俊臣后面那人望去,心下一震,猛然低下头去。
“这不是方才那个登徒子吗?”窈娘芳心大乱:“他怎么和来俊臣在一起?难道,方才那件事,真不是‘那个人’安排的,这厮真是个登徒子?”
一眼看见卫遂中跟在来俊臣身后,窈娘忽然明白过来刚才事情的“真相”。心中又对张文生出了些许歉意:“他明明救了我,我却非但没有感谢他,反而误会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正思忖间,来俊臣已经来到了车子前面。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标志性的笑靥荡漾开来:“大王这是在——”目光稍移,便落在窈娘身上,微微一颤,还是强自移开了。只是他目光落在窈娘身上那一刹那的炙热,却是无法掩饰的。
“大王久违了!”来俊臣目光转回武承嗣身上的时候,并无太大的敬畏之意:“请问这小娘子却是怎么回事?”
武承嗣斜眼扫了窈娘一眼,淡淡地说道:“倒也无甚要紧的,只是孤王的车子不小心撞到了她一下,并无他事。”
来俊臣脸上的笑靥立即扩散开来:“既然大王无碍,下官就放心了!相逢即是有缘,下官忝为合宫县尉,此事正在下官的职辖之下,倒不如就由下官来做个鲁仲连如何?大王位列宰辅,又是陛下最宠爱的亲侄,雅量高致,还是莫要和这小女子一般见识了吧!”
武承嗣嘴角略略抖动了几下,低下头去,掩饰着眼中闪过的阴鹫。好一阵子,他才抬起头来,脸上便只剩下了客气的浅笑:“既是来少府求情,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罢了,此事就算揭过了。”
窈娘非但没有稍稍安心,她心中的惊骇却越发浓烈了。武承嗣固然是可怕,但他的可怕之处,只是来自他的身份地位。其实,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武承嗣还是比较注重自己的名声的,他可不想自己胡作非为的名声传进皇帝的耳中。
但来俊臣不一样,他天生就是为了作恶而存在的。除了杀人如麻以外,他还有一个恶行也是尽人皆知,那便是抢夺良家妇女。
不论是贵官私宠还是小家碧玉,只要他来俊臣看上眼了,至今还没有逃脱他爪牙的先例。来俊臣现在几房妻妾无一不是硬抢来的,就连他的正妻王氏,也是从别家抢来的。而且,这王氏乃是五姓七望中的太原王氏嫡女。以太原王氏这样的天下豪门,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地方上,都有莫大影响力,但女儿被来俊臣所抢,也只能忍气吞声。若是一般女子,就更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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