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电信企业垄断的奶酪:命门》
第7节

作者: 年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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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不是让人忘了痛,而是让人习惯了痛。单身女人之苦,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身居闹市,形单影只,其寂寞不亚于独处深山老林。这些年来,她从没有过再婚的念头,当然也没有人提亲说媒。她在拒人千里之外的同时,也被别人无限漠视。如果不是躺在病榻上忍受断骨的剧痛,她不会像今晚这样悲凉。生命原来这么脆弱,不经意间,一下子就面对生死,根本就无法选择。生命之于任何人,无奈而不可知,你或随风远去,或勾留此间忍受煎熬。

  长夜漫漫,孔萧竹的眼前,似乎有一根手指按住了记忆的快退键,一幕幕闪现从前的日子。她谈恋爱的那个冬天,巴立卓约她看电影,竟然在电影院里睡着了;儿子小的时候,巴立卓的一大家子都来她这里过年,那个吵那个累呀;还有,为了松河联通早日开局,不惜与昔日的夫君拍桌对骂……往事历历如昨,只是物是人非。而今年的夏天,巴立卓迎娶了林紫叶,也许此时此刻,她恨之入骨的小女人正睡在前夫的床上。

  远处有一列火车驰过的汽笛声,她的心跟着一阵抽搐,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记忆中,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脆弱,今夜有些意外。哆哆嗦嗦摸过手机,要给巴立卓发短信。深更半夜的,说点什么好呢?告诉人家自己受伤了?希望人家怜悯自己?慰问自己?不不,这不是她的风格,她从来没有向巴立卓低过头,这次也是。
  外面的雪停了,风没停,吹得窗户呜呜直响。纱窗绳的塑料坠悬在空中,来回悠荡,噼噼啪啪地敲,搅得她心烦意乱,又无能为力。昏昏然却难以入睡,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恼火的。她忍着疼,起身去了卫生间,回来时随手打开了卧室的电灯。这个家太空了,床头灯太暗了,她需要用更多的灯光来填满它们。不料想,节能灯的镇流器吱吱的响起来,像许多只老鼠跑来跑去。孔萧竹好生无奈,就关断了电源,慢慢地躺下。

  时间噌噌噌地跑过,谁也拦不住。别人的日子结出了累累硕果,而自己采摘的是什么呢?刚才儿子的态度,令她非常沮丧,还没成家呢,就这么不耐烦?她不能不有所警觉,自己倚重并寄予厚望的儿子,也许是靠不住的。事实一再证明,扶不起来的男子汉,很难成为大丈夫。日后若是摊上个不进盐酱的儿媳妇,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谁?她不怕苦,就怕苦得没个滋味,苦得没个边际。未来在哪里?难道退休之后选个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就这么杂乱无章地想着,恍惚枕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记忆深处,他的肩膀是宽大的,他的胸膛是厚实的,他的呼吸是灼热的。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他是自己无数次唾弃过的那个家伙,是原松河通信圈子人皆仰望又饱尝非议的巴秃子。这当然是幻觉,人在生活面前山穷水尽时,就会依偎幻觉。孔萧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想他的。但是再如何想他,也不爱他。想与爱,完全是两码事儿。她更想说,不是我太坚强,只是我的温柔献给谁?

  寒风一直在窗外盘旋,天快亮了,才告平息。哦,风语是不是想说,所有的路程都很远,从故乡一路奔袭,走到天尽头才能歇歇脚。
  孔萧竹慢悠悠地透了一口气,右肋很疼,心口更酸。
  日期:2011-09-15 14:55:21
  巴立卓还是知道了前妻受伤的消息,虽然他远在省城。毕竟是信息时代,毕竟大家都同行。三家电信运营商本是同根生,又同命相连,所以谁家的秘密也守不住,就像是姑舅亲辈辈亲,打碎骨头连着筋。
  巴立卓决定回松河一趟,探望前妻,也看看史群。史群何许人也?现在的年轻人没谁认得。他曾任松河邮电局长,当过巴孔二人的顶头上司。老一辈的通信人都知道他有个可爱的绰号:史二妈。自从移动剥离之后,史二妈便退居二线,很快淡出了历史舞台。巴立卓之所以要去看他,因为史群患了肝癌,来日无多。

  周六那天,巴立卓从雪都赶来,先去了松河中心医院。探视病人也有讲究,最好是上午去,倒不是迷信,有个心理暗示的问题。看病号是件很难受的事情,明明心情沉重,还要扮出热情洋溢的笑脸。在重患病人面前,所有人都是戏子。巴立卓怀抱鲜花,笑盈盈地踏进了史群的病房。
  史群的状况很糟糕,去北京肿瘤医院做了介入手术,归来便卧床不起。到后来不打杜冷丁,就疼得直叫。他身上插满了管子,高高的个子躺在床上,就像一把枯槁的干柴,而肚子鼓鼓的,肝腹水。史群的神智还清楚,见巴立卓来了,黯淡的眼睛亮了亮。
  巴立卓轻轻握住病入膏肓的手,像抓住了一把筷子,大声说:“本该早点来看看你,可就是忙啊。”
  “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多活一天比多赚一万块钱还要值。”史群定定看着巴立卓,眼光忽然利得像刀片。
  巴立卓头点得像电动玩具一样,“老领导说的对,小巴记住了。”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巴立卓觉得冷场不好,就询问史群的女儿,打什么针,服什么药,找没找专家会诊,等等。

  谁知史群又开口了:“你和小林的婚礼我没参加上。”
  “谢谢。”巴立卓竟至语塞。在病房逼仄的空间里,日光灯的瓦数不足,把人的脸一概照成铁青色,不管是有病的还是没病的。史群的面色在铁青中泛出了瘆人的蜡黄。
  史群始终不松手,就那么久久地握着,舍不得他走,又像是某种依靠。巴立卓只好坐在病床边,看看输液瓶,掖掖被角。退休之后的史群,已经没有任何追随者了。脱下官衣的结局,无非是清寂或者谩骂,再就儿子孙子这点事儿。所以,史群的病房很清净,除了家人亲属,难得有谁来探望。
  巴立卓一时难以脱身,目光就有些散漫。忽然发现,病床底下的塑料盆里养着一只小乌龟。不知何意,也不便乱问,也许是什么民间秘笈,与治疗有关吧。
  干巴巴的坐了大半个钟头,直到护士来换集尿袋,巴立卓才得以起身。他将一个信封塞到枕头底下,那信封挺厚的,3000块钱。对于无权无势的前首长来说,不算少了。按理说,巴立卓也算有钱人了,但还没到把几千块钱不当回事的地步。谁花自己钱不心疼啊,出手阔绰只求心安。说起来,史群的职场之花提前凋谢与自己有关,他可是踩着人家的肩膀冲顶成功的。一进一退之间,史群迎来了晦暗的12年时光,他的所有委屈与不幸,或许与自己有关。天底下什么债都可以欠,就是不能欠感情债,有些感情债毕生难偿。

  史群慢慢摇了摇头,沁出了几滴浊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说:“你也要注意身体,工作是干不完的。”
  巴立卓心里明白,这将是最后一面了,却故作轻松地安慰从前的史局长,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病。
  史群的女儿送客,很懂礼貌,一直目送巴叔叔上了电梯。巴立卓冲她笑了笑。电梯中间停了一次,他迅速走出来,找到卫生间,把手洗了又洗。
  日期:2011-09-16 07:55:42
  4.力度硬度
  回松河之前,巴立卓仔细考虑过,要不要带林紫叶一起登门去看孔萧竹。这阵子,巴立卓正托关系走路子,想把林紫叶调到雪都,最好能进省移动公司,市公司亦可,两地分居可不是长久之计。此事颇有难度,对于中国移动而言,巴立卓的人脉能量实在微不足道。他正式找过联通省分老总刘宇,恳求在适当的时候以组织的名义疏通此事,至于林紫叶的职务就不做奢望了。现有牌位满满当当的,没有总部或者省委省政府领导以上的强大背景,后来者居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刘宇当时只是微笑,笑的里面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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