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人往往也是交人，找领导办事有时不是添麻烦，而是拉近关系，何况他们的感情基础并不坏。所以他随手给刘宇戴高帽：“老大出马，胜过千军万马。”
　　刘宇沉吟了片刻，“列入我的工作日程吧。”
　　“哪天我请省移动的老大吃饭，跟他说说，应该没问题的。”
　　巴立卓磨蹭着不走，神神秘秘的，朝刘宇借汽车钥匙。
　　“你搞什么名堂？”刘宇睁圆了眼睛，十分警惕。
　　“没什么，就两箱酒，土特产，我觉得挺好的。”
　　“去去去，谁稀罕。”刘宇并不显得真生气。

　　“刘总您可是大媒人啊，要不是当年您带队去德国，怎么会有这段姻缘？”巴立卓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出国培训期间偕林紫叶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
　　“你够不要脸的了，我可不是你的同谋。哦，孔萧竹现在怎么样？”
　　“还好，我们经常联系的。”
　　“茫茫人海，谁跟谁能碰到一起，成为夫妻睡在一张床上，生儿育女，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一段缘分。”
　　“谢谢刘总关怀，我的事儿您都知道的，真没办法……”
　　“好了好了，我还是操心操心小林的工作吧，叫你们早日汇合。”刘宇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诚如巴立卓所预见的那样，刘宇没给他车钥匙。这难不住他，他去找车队长，那里该有备用钥匙的，老总们的座驾需要有人维修保养。巴立卓曾担任过省公司综合部经理，熟门熟路了。如今的世道行情，送烟送酒太小儿科了。你就是弄了两箱人头马XO，或者茅台五粮液水井坊，怎么送到人家手上？如何能扛到府上？
　　巴立卓奉上的那两箱酒谈不上名贵，却煞费苦心。这是土特产，产自邻省山区的雄蚕蛾酒，号称强力补肾，差不多是春药了。街面上、报纸上的号称壮阳之类的东西多如牛毛，巴某人一直不信的，如果是假药蒙人也就罢了，就怕搞坏了身体。按理说，四十六岁的他已经越过了那种对女人如火如荼的年龄，之所以态度起了变化，全因大学同学出差来雪都。那家伙获悉巴同学新婚新禧，特意带来了这玩意。苦口婆心地劝导之下，他将信将疑地喝了几瓶，果然不同凡响，睡眠得以改善，最惊奇的是居然出现了晨勃现象。这简直是及时雨了，力不从心的巴某人重新拥有了久违了的长度和硬度。

　　日期：2011-09-16　11:55:19
　　这大半年来，林紫叶每周往返于松河与省城之间，路虽不算远，但很辛苦。所以两人相会的时间很珍贵，酣畅淋漓之后，巴立卓才小心翼翼地提起去看前妻的想法。
　　林紫叶说：“你是不是感到心慌？瞧她挺可怜，有一种负罪感，是吧？”
　　“你看你，我不是征求你意见吗？”
　　“反正我不去，我没做错什么。”

　　“想到哪里去了，孔萧竹是病人啊，这个时候需要温暖。”
　　“是啊是啊，送温暖献爱心，我又没拦着你。”
　　巴立卓好生无奈，一向通情达理的林紫叶也会吃醋。活了大半辈子，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女人对话并不像嗑瓜子那样简单——嗑也就嗑了，不嗑也能过。他连连晃头，不再说什么。如今，江湖上有名的巴秃子戴了假发，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而且，最近他戒烟戒酒了，为的是实现林紫叶的造人梦想。要是依着他的本意，才不想再要孩子呢。林紫叶可不行。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更意味着未来。从生育年龄来看，留给林紫叶的时间已所剩无几了，更何况她做过一侧输卵管手术。

　　去孔萧竹那里时，已是中午时分。巴立卓先是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然后给前妻打电话。不料想手机关机，再打座机是空号。这就比较难办了，贸然上楼敲门显得很不妥，不速之客受不受欢迎可不好说。实际上，孔萧竹并不是为了躲他，而是络绎不绝的来访者叫她很不安。这其中有工程队头目，有代维方代表，也有手下的员工，来访者无一例外地丢下信封就走。家里搞得像鲜花店了，强忍住才能不打喷嚏。孔萧竹不敢咳嗽，打喷嚏更是要了命的，扯心连肺地痛。她叫人把送进府上的鲜花，统统处理掉。她当然明白，大家殷勤有加，并非多么爱护自己，而是恭维副总经理这把椅子。孔萧竹乃清高之人，谁向她献殷勤她还觉得烦，谁要是塞钱给她，搞不好会认为这是侮辱她。正好她挂彩了，对于有求于她的人或者想堵她嘴巴的人来说，真是机不可失。

　　曾经同床共寝之人，如今一面难求。巴立卓搞不准前妻住在哪个单元几号门，在楼下踌躇了一下，就给三弟巴立刚打电话，问问情况。巴老三可是个鬼子六，岂能不知孔萧竹的伤情？他熟门熟路的，早就登门看望过了，还派老婆董丽芹来过多次。巴老三大咧咧的在电话里说：“我说二哥呀，这事也能难住你？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没想到的是，老三换车了，开的是宝马530。虽是二手车，一样溜光铮亮。好车就像漂亮老婆，走到哪里都被人围观。巴立卓却很不喜欢三弟的做派，闷声发财多好，你巴老三不过是卡贩子起家，何必这么招摇，这不是成心叫别人眼红吗？
　　敲开门，冲鼻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既陌生又熟悉，湿漉漉的稠腻腻的，好像是多种药物和化妆品混杂在一起的气味，更多是应该是女人的体味。沙发上有，地板上有，整个屋子都有。从曾经的熟悉到现的在陌生，如此反差把巴立卓的心撞得坑坑洼洼。一股忧伤透心袭来，他们在一起时，饱尝痛苦；分手之后，都不快乐。
　　日期：2011-09-16　19:32:27
　　孔萧竹站在门口，随手开了廊灯。灯光暗淡而不均匀。进了客厅，迎面是一幅临摹版的凡高《向日葵》，颜色浓艳夸张，更显室内了无生气，所有的陈设都很旧了。巴老三笑嘻嘻的，先问候二嫂，再去厨房接了两杯开水，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去。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巴立卓问。

　　“还好吧，虚惊一场。”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好好休息。用点什么药没有？比如消炎止痛的。”
　　“用过了。”孔萧竹不愿多说，冷森森的笑容让前夫感到害怕。
　　“哦，那就好。”他与前妻坐在沙发里，听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陷入了沉默。
　　挂钟下面是老气横秋的背投电视机，电视机没有开，像一面灰突突的镜子。隐隐映出对面沙发上的人影，巴立卓理了理假发，动作有点不自然。

　　“你吃点水果吧。”女人用左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
　　巴立卓也不客气，拿过香蕉就剥皮，一边吃一边说：“小时候啥都想吃，却没有；现在有了东西，却吃不动了。”
　　孔萧竹没头没脑地说：“我的历史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污点。”
　　“对对，我承认。”他们的眼光碰到一起，很平静，没有波澜。
　　“我虽然不信佛，但别人看不起的人我都善待他，我连蚂蚁都不敢踩死它。”
　　巴立卓除了频频点头，不敢接茬。凭借以往的经验，女人的幽怨之情越是来得隐蔽，越要小心堤防，露出来的虽是冰山一角，随后将是翻江倒海。

　　“我放点音乐给你听好不好?”
　　“怎么放？还是我来吧。”巴立卓有点奇怪，没发现她家里有音响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