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非常的轻松。所见到的每一栋房子几乎都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拔地而起的;这成片的庄稼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即将开镰。
到达卫生院后,母亲将父亲安顿在输液间的椅子上坐好后,去收费处交了5块钱的服务费,然后到护士站请了一个护士过来给父亲扎针。
护士手里兑着药,随口问道:“什么病啊?”
父亲小声答道:“感冒。”
护士听父亲的语气有点不对,随即停下了手里的活,仔细地看了一下手上的药,然后又看了看父亲,有些怀疑地说道:“不像是感冒哎!”
父亲不作声。
这个时候,护士已经基本上看出端倪来了,进一步逼问道:“是不是肝炎?”
都已经问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隐瞒什么了。父亲涨红了脸,像是犯下了什么错误,小声地承认道:“是的。”
“啊!”护士立即将药水扔在了台面上,睁大着眼睛,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们这儿不治疗肝炎!你们到其它地方吊水去吧!”
母亲近乎乞求地向着护士说道:“帮个忙吧,就帮我们扎一下针吧!”
“不行,不行!”护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德行,说什么也不给扎针。
农村合作医疗定点的医院不给扎针,这该如何是好?这是他们不曾想到的!
纠结了半天,父亲想到了他们的老邻居。此人是镇卫生院的主刀医生。无奈之下,父母亲去了外科门诊,找到了那位老邻居,请他出面帮个忙。
镇卫生院,没多大,就那么几个医护人员,彼此之间都是认识的。外科的主治医生出面了,总得给个面子吧!
那个护士瘪着一张脸,不情愿地说道:“李医生亲自出面了,我们只有遵命了。你也知道肝炎是传染病,你得给我一副院里最好的手术手套!”
老邻居陪着笑脸说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去拿。”
护士小姐戴上手术手套后,黑着一张脸,给父亲兑了药,扎了针。
第二天,还得去拜托老邻居。去镇卫生院吊水,成了父母亲的一种负担。
母亲踩着那三轮车,感觉是那么的沉重!不再有第一天去卫生院时的轻快。这一路上,父母亲总是心事重重。
如此以往了五天,老邻居找了五个不同的护士。到了第六天,那位护士发狠说,下一次即便是院长找她们,也坚决不给扎针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好再去麻烦老邻居了。从此以后,父亲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农村合作医疗的定点医院了。
镇卫生院去不了了,但这个药水总得输啊!母亲又去请村里的赤脚医生到家里扎针。赤脚医生扎上针便走,由母亲换水拔针。
郁风家离赤脚医生的医务室差不多有一里地,每次收二十元的上门费。平日里,母亲舍不得多花一分钱;这个时候,她对钱就更加的敏感了。母亲的心里有一杆秤,她觉得这来一趟收二十块钱,有点多了。当然了,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从来不敢有所流露。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这二十块钱。你给人家钱,人家还不愿意来呢!每一次,母亲总是陪着笑脸,总是千恩万谢的。尽管如此,还是一次比一次的难请。
参加工作以后,一年之中,郁风通常回家三次,因为每年有三个长假。有时,元旦小长假也会回去一趟。后来,就不怎么回去了。当然了,春节无论如何是要回去的。
今年的国庆长假,郁风早就在心里惦记着了。然而当国庆节一天天临近时,他的心里却一天天沉重起来。他想早点回去,他想知道父亲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象很严重了?可是他又怕回去,他不敢面对父亲痛苦的样子,不敢面对父亲无助的眼神……
再不敢面对,还是要回去的。提前三天,郁风就买好了假期第一天的头班车。
天刚蒙蒙亮,郁风就起床了。
整个小区一片肃静,鳞次栉比的住宅楼在晨曦中一片灰蒙蒙,远处的高楼若隐若现,昨晚尚是灯火璀璨的小区还在沉睡之中;一排已有所残缺的低矮的仿古路灯间或散发着一轮轮惨白的灯晕;停车坪及主通道上的小汽车像是归巢的鸟儿停得满满当当;商业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几户做早点的店家已经在生火,开启了劳碌的一天。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地面上的一片片落叶。
郁风坐在长途班车上,看着窗外的土地上尽是收割后残留的稻茬,想到了自家的那几亩责任田,心情越发的沉重起来。母亲一个人既要照顾病重的父亲,又要收割稻子,如何应付得过来呢!
大巴一路向北,稻田里又是一片片沉甸甸的青绿色。这就说明北方的稻田还需要数日的时间才能收割。郁风一颗沉重的心,暂时放松了一些。
大巴到站后,郁风又转乘公交车到小镇,然后步行回家。
这是郁风到省城读书之后,第一次步行回家。
以前,每次回家,父亲早就在出站口等着他了。一开始,都是父亲载着郁风。后来,还是那辆自行车,改由郁风驮着父亲。要是父亲实在没空,就由母亲踩着三轮车,三轮车上放一辆自行车,到小镇的公交站台接郁风回家。
郁风到家后,只见大门洞开,不见一人,郁风便径直走进了父母的卧室。
父亲正倚靠着床头,母亲喂着稀饭。
郁风放下手提袋,喊了一声:“爸,妈。”
父亲挤出了一丝微笑,回应道:“风回来了啊!”声音颤抖而无力,那个微笑也饱含着痛苦。
母亲转过头来,微笑着看了郁风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喂父亲稀饭。
父亲生病后,一直是少吃多餐,不多久就吃完了碗里的稀饭。
母亲帮着父亲平躺下来。父亲几乎使不上劲了,全靠母亲费力地托着向前面挪开来。
母亲又帮父亲盖好被子。十月份的天气还是有些热的,但郁风见父亲盖的已是一条比较厚实的中被。
父亲需要休息,郁风与母亲轻手轻脚地从卧室里退了出来。
母子俩坐在庭院里说说话儿。
母亲说:“去南京跟人医的住院费,报销的钱前一段时间都下来了。”
“噢。”
“在南京花了那么多钱,就报了两千多一点;在人医花的钱没南京多,报下来的钱反而有接近三千块。南京的报销还慢,老早就交上去了,比人医的下来得还迟。”
郁风解释道:“南京属于外地,报销的比例要小一点,手续上会麻烦一些。”
母亲又说:“前几天,你大爹爹带着我,到生产队里组织了一次捐款,一共捐了两千多块。”
郁风说道:“真是感谢大爹爹,感谢生产队的人家了。”郁风所在的生产队也就二十二户人家。
接着母亲很是感慨地说道:“乔二真是个好人啊!他昨天在河南生产队替你爸爸捐款去了。晚上送了一千出点头的钱给我。”
郁风家离县城不远,改革开放之后,队里的壮劳力农闲时节经常去县城干些体力活。乔二便是与父亲天天在一起干活的老战友之一。但毕竟是另外一个生产队了,河南的人家并非家家都捐了款。但郁风真的是很感动,特别是对于乔二的那份热心。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将来自己有了能力,如果乡亲们有需要自己帮助的,自己一定会倾力相助,尤其是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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