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有些局促起来，在这个漂亮的女人面前，她多少有些自卑，孩子也忽闪着眼睛看白妍妍。于世堂就说道：“哎，翠云在下边村子小学里教书，每天要骑上自行车跑几个来回，又是做饭带孩子，又是上班，也是不容易的，所以今天就出来吃个饭，周末大家都不上班，孩子也嚷嚷着要吃肉好长时间了。”
　　白妍妍就觉得有些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老家的人的确不容易，于世堂的妻子和他两个人都在挣钱，孩子尚且这么馋肉，不要说其他的农民了，就说道：“走，咱们一起吃，我的男朋友也来了，你们认识一下。”
　　于世堂这才看到了冯三宝，赶忙拿了烟递了过去说：“不好意思，白妍妍是我的同学，你看你们把事情都干大了，来来，抽我这一根哈哈烟。”白妍妍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才到敬城的情景来。
　　冯三宝大概是因为白妍妍和于世堂说话没有介绍自己，就有些生气，勉强地笑了笑接了于世堂的烟，就再没有说什么。
　　包间里坐了这两家人之后，白妍妍就点了菜，基本上全是肉类，她知道老家人除了过年之外是很难吃上一回肉的，果然于世堂的孩子见了肉就用小手抓了吃，小嘴巴塞得满满的，手里还抓了一把牛肉不放，眼睛盯住菜盘子，小嘴一撅一撅地专心吃着，于世堂则爱怜地摸着孩子的头，和翠云很少动筷子。白妍妍看得心疼，就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孩子也不理会，咽下一口肉之后就说叫娜娜。晚上是喝了酒的，白妍妍点的是本地最好的酒，叫“百里烧”，那酒不错，大家都喝了不少，几两酒下肚子，于世堂也就不再拘束，话多了，也放开了吃，不住地夸白妍妍有本事，白妍妍就问了他的近况，于世堂说道：“哎，算是不错了，在咱们老家这个地方，我还算可以的，我自己每月七百元，翠云二百八十元，除去给父母和自己花的，一个月落个六百元是可以的。”

　　“学校里最近打算集资建房，我们也要努力，人家是要一次把钱交清的。”翠云插话说。
　　白妍妍就问道：“那你们的钱够不够，要是不够了我给你们添些。”
　　“不用不用，谢谢你了，学校说集资的事情好久了，就是不见动静，两年内能开工就不错了，真要用钱的时候，我们再找你。”于世堂忙说。白妍妍的父母也在旁边说小于你要是用钱，找我们也行，冯三宝在一边见白妍妍不搭理他，就生气地独自喝了一杯酒。
　　白妍妍的父亲看见了就说道：“来来，咱爷俩喝一个。”冯三宝就和老丈人碰了一杯。
　　“那么要是集资了，你们也就住上楼房了，咱们这个镇子上住楼房的人真的不多。”白妍妍说。
　　“那是，想想咱们上学的时候，我都没有上过楼，就是那年考上大学以后，才第一次上楼，感觉高兴、新鲜，想站在楼上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没想到自己就要住上了，要是上了楼，把我爸妈都接来住。”于世堂美滋滋地说。
　　“就是，如果上了楼，什么都方便了，做饭、上厕所都在一起，也算是和城里人拉近了距离了。”翠云插话说。
　　于世堂就笑了说：“妍妍不要见笑，她没有去过城里，高中毕业后就当了小学老师。”而后又对妻子说：“城乡的差别大着呐，主要的就是政治、文化，卫生，环境、商贸等，不要以为住上楼房了就算是城里人了。”
　　白妍妍害怕两个人说得不好了，就打圆场说：“世堂，你要知足的，不可以给翠云这么说话，人家这么贤惠，而且还是个老师，又不依靠你养活。”

　　于世堂说：“那倒是，知冷知热的，平时也很辛苦，要不怎么今天叫她和孩子出来吃呢？”说着话手就在妻子的头上摸了两把，媳妇感到有些幸福了，低着头很顺从的样子，白妍妍的父母和冯三宝全都被逗笑了，白妍妍却差点流了眼泪，忙低头抿了口酒掩饰，却被那冯三宝看了出来。
　　冯三宝平时对自己也是有些情话的，偶尔间还浪漫一把，送些小礼物，但是对于自己的那一点爱仅仅就是在床上或者要钱的时候才表现得真实。
　　白妍妍的感觉是细腻的，真实的。
　　想到这里，白妍妍就不再考虑冯三宝的感受，问于世堂道：“郝建家最近怎么样，你们知道他现在干什么？”
　　郝建家的一些基本情况于世堂是知道的，王仕兵回过一次家，到学校里去看望了昔日的老师和于世堂，而且很阔绰地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并且在酒席上谈到了郝建家。郝建家上高中的时候是名声在外的，席间有老师问郝建家现在的情况，王仕兵就说郝建家现在是少尉军衔，古城陆军学院毕业的。那个老师说郝建家终于如愿以偿了，上了古城陆军学院，小伙子也够折腾的。王仕兵说道：“真的是折腾惨了，好不容易考上陆军学院，结果差点不能毕业。”那个老师就问为什么，王仕兵说：“他毕业的时候两门课都没有及格。”那老师问缘由，王仕兵就说了郝建家如何在补习班和一个女兵打架没有去考学，如何超期服役，第四年如何才考上军校，如何与那个女兵恋爱，后来那女兵如何出的事。他就因为那个女兵受了打击而一蹶不振，以至于毕业受到影响，又说郝建家现在已经毕业了，是少尉军衔，然后就比画着自己肩上的星星说：“就比我少一颗。”那个老师就问道：“那么你是比郝建家官大了？”

　　“哪里哪里，都是老乡，又是老同学，不分什么官大官小的，在部队里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王仕兵撸起衣袖说，一副很仗义的样子。
　　“那是，你们在古时候，就算是同门师兄弟，现在都出门了，应该是互相帮衬帮衬，不过部队上好像是等级观念很强的，上级对于下级都是以命令的形式说话的，你能这样对待郝建家也是你的修养到家了，话又说回来，这样做可以让你的心胸更加宽广，对你将来的发展是有好处的。”那个老师说。
　　“王仕兵现在比郝建家的官还大，到了社会上看的是一个人的综合素质，而不是谁在学校里学习好，你看王仕兵学习不如郝建家，他反而现在比郝建家的官做得大。”另外一个老师说。
　　于世堂把王仕兵所讲的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白妍妍听得入了神，而后就掉了眼泪。郝建家是个重情意的人，对朋友是很无私的，这个她知道，现今失去女朋友以至于住院生病，一蹶不振，她心里就不由得乱得慌，心想要是自己做了郝建家女朋友的话，要是出了事情，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于是她就又想起罗洋洋、周大金来，又看了一眼正在大嚼的冯三宝，心里就有些后悔，难受，倘若自己当时不是为了能落脚在敬城的思想左右了自己，和郝建家要是一直认真地谈下去的话，于自己，于郝建家可能都会好一些，可是现在，有了钱之后不知怎么了，却总是觉得缺少了一种让她激动的温情。“这个温情也许不会再有了。”白妍妍乜斜了一眼和父亲划拳的冯三宝想。

　　晚上白妍妍给冯三宝登记了一个极其简陋的旅馆，自己和母亲俩人睡了，父亲睡在了小卖部。

日期：2007-10-12　7:03:53

　　〈28〉
　　郝建家现在在连队属于默默无闻一类的干部了，很少和连长指导员他们在没事的时候闲聊，上次支委会后，连长和指导员好像总是回避他的眼睛一样，这种似乎害怕郝建家的眼神很让他感觉到不安，休息的时候他除了和排里的战士们一起玩玩之外，再就是继续啃那本晦涩的《庄子逍遥游》。越是看这本书，他越是觉得另外的两个排长越没有意思，他们每人跟了一个连干，一排长和连长关系好一点，二排长和指导员近一些，这两个人平时看起来蛮团结，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也就是开会评功评奖的时候，两个人很明显地是不分好坏地各自支持各自所靠近的领导，郝建家觉得这两个人活得太累了，心里便有了看不起他们的意思，越发不想和他们交往。而连队的干部则认为郝建家这个人太孤僻，也在背地里议论他，说他这个人其实就是脑子有问题，郝建家自然是能听到这些议论的，排里的战士有人告诉过他。

　　那天晚饭后大家都在看新闻，连长却叫了他一起到菜地边上散步，这是支委会之后连长第一次来主动找他，郝建家一句话也不说跟了去。连长说：“郝建家，你是个有文化的人，最近听说你在看《庄子》，是不是？”郝建家就说是，连长又问：“《庄子》里讲了些什么？”
　　“我也正在看，越看越是不明白，越看越是不懂，要想把里边的思想和现实联系起来，很困难的，这本书好像是教人什么都不要做，任其自然。”郝建家据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