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广深已经急得泣不成声,直不起腰。
护士也心软了,把莫莉晕倒前攥着的几张皱皱的零钱塞他手里,“你闺女心疼你,自己偷跑出去打工洗碗,你得了个好闺女。可她是病人,小孩子敏感的厉害,你和柳护士的事。”
那护士说到这抿嘴,“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敏感的很,心思又重,你多关心关心女儿吧。”
莫广深看着手里的零钱,心痛的窒息。
他此时后悔自责,悔恨的发疯,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荒唐可笑到了极致。
他究竟在干什么,他的自尊他的良心,还有捍卫学生的那一点微薄可笑的力气,当真荒谬。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护住,还管那些干什么?
他愿用自己的命换女儿的命,可他这段时间在干嘛?那邢万里如何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什么能比他女儿重要。
他此时只要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对女儿疏于照看,女儿却每次见到他都强颜欢笑的样子,都想扇自己。
他为什么会疏忽呢,离婚落选对他有伤害,这些对女儿又何尝不是打击,她生着病,还要顾及着他们。
想到女儿以为自己不常来是因为也厌恶她,才去打工。莫广深自责的几乎跪在抢救室门前,他求着各路神明,只要女儿挺过来,什么自尊责任道德良心,他都可以舍弃,就算要他的命,他也愿意。
不知多久主治医生从抢救室出来,看着地上的莫广深,所有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声叹息,“这是第二次了,你女儿折腾不起了,确定手术日期了,前面这半年就要用进口药。上次我和你说的,一旦用了药就不能停,本以为可以再给你点时间,可现在这情况拖不了,人暂时稳定了,但必须马上用药。”
莫广深长舒一口气,话说不出来,一直在点头。
“那好吧,先去交一下费用。”
莫广深哽咽着,“孩子她?”
“一会送回病房,但是我再重申一遍不可以再有第三次了,你必须照顾好。”
莫广深点着头,这一次他是喜极而泣,腿还是软的,几乎一路颤抖着走到楼下缴费处。
可缴费时才看到单子上的价格,他一愣,拿出破旧的钱包,反复数着那几张钱,后面排队的还在催促着。
没有多少给他犹豫的时间,他摸出口袋里从火车站意外得到的信封,命运帮他做了选择。
但,钱递出去那一刻,他买回了女儿的命,却也永远失去了他内心的某种信仰。
可是莫广深,不后悔。
莫莉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很小的时候,奶奶家的狗生了一窝小狗崽,其中一只黑白的小狗,每次见到她都摇尾巴。
她总是偷桌子上的食物给它,带它在田野里奔跑,甚至求了好久爸爸妈妈,把小狗带回家,她计划好了每天几点溜它,照顾它,甚至给它做个了窝。
幻想着每天和小狗在一块,一起吃好吃的,一起睡觉一起看星星一起捉蝴蝶,一起慢慢长大。
可美好的幻想在她再次去奶奶家接小狗的时候,却被告知小狗死掉了。五只狗崽中,只有她最爱的那只死掉了,它天生比别的小狗瘦弱,没有力气挤过兄弟们吃奶,不被母狗喜爱。
其他的小狗崽欺负它,所以它才会每次见到小主人就摇尾巴,它曾期盼过她来接它吧,幻想过有朋友有人爱。可惜大自然的优胜略汰,不是光靠勇气就可以让一个羸弱的生命活下来。
那是莫莉第一次直面死亡,直面爱的失去。
她在那个长长的梦里再次见到那只小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蹲下来去抚摸它,她是要和它一样吗,被自然界淘汰掉,爱她的人,也会如当初她一样难过吗。可到此时莫莉才发觉,她宁愿父亲母亲同学都不要为她哭泣。
因为她尝过被留下来的滋味。
她在梦里哭了,哭着哭着就醒了。
天还没有亮,可看得到天边朝阳的金黄。
“莫莉,莫莉?”
父亲红着眼眶去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莫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爸,我死了吗?”
“说什么呢,做噩梦了?”
“嗯,我梦见小白了。”
“以前你妈不喜欢狗毛,这回爸做主,你出院后,去挑一只你喜欢的小狗,以后莫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莫莉看着父亲,这几天的敏感脆弱委屈在这一刻都落了地,再也憋不住的爆发出来,“爸,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去打工。”
“知道错了以后不许了啊,这次原谅你,爸知道你是担心我,但筹钱是大人的事。爸大小在学校也是个领导,怎么可能没钱呢。就是这段时间忙,但我已经和学校说好了,请了假,学校里都很理解。我这段时间就是交接一下工作,以后爸天天来医院,给我女儿做好吃的。”
他故意逗莫莉,努力把心口的酸涩压下去,莫莉笑了出来,可还是委屈的抿着嘴,“那我想吃烤串。”
“羊肉不行,牛肉吧,我回去买点牛里脊给你炖柿子,烤着吃油太大。”莫莉点头。
莫广深帮女儿擦着头上的汗,“还想吃什么,告诉爸,都给你做。”
“想吃水果。”
“那吃香蕉?”
莫莉摇头,“吃苹果,要香港电视里那种果盘,一小块一小块的。”
“再插上好看的小纸伞样子的牙签?”
“对。”莫莉笑了,莫广深也笑了。
莫红梅从医院和解失败出来后,直接去了华老三的店。就问了华老三一个问题,那个福建老板做的什么工厂,是不是和工业大学有合作。
得到了肯定答案后,莫红梅只觉得异常可笑,但也没动声色,只告诉华老三,她答应福建老板,先约见面。
华老三一听她过来说这事,赶紧去打电话,这一单能抽不少成。
电话刚拨过去,却被莫红梅给摁了,“先别急,我说我的要求,你给我转达,上次说的价格钱要先给,而且我这人事多。觉得吧,住进他家前得先培养一下感情,先看看电影吃吃饭,最起码让他带点钱来,让我看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养得起我。要知道,张衡虽然没多少本事,可赚多少给我多少。
所以最起码这个福建方老板得够大方,我才点头,否则,就算了。我莫红梅要想捞钱,有的是人愿意包。”
“我懂,红梅姐,你的行情我早给方老板吹出去了,不然你以为能给你那么高价格?男人嘛,越得不到,心越痒痒。”
说着急不可耐的去打电话了。
莫红梅却盯着华老三背影,笑意渐收眼底一片冰冷,直接摸了华老三店里的一把壁纸刀揣兜里。
等着方老板车来接的间隙,她走到店外去抽烟。
夕阳的美,将一天中最漫长的黄昏拉扯的极为单薄。
莫红梅站在人来人往喧闹的小街上,突然感到一阵凄凉。
干完今天这一票,她若没进去,还活着,就重新开始。她要和张衡结婚,离开这,去广州挣大钱,给莫莉出医药费,再领养个孩子。等他们在广州稳定了,接莫莉和哥哥过去。
这样一想未来还是挺美好的,不是吗?只要走出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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