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仍在暖香阁外的元庆与孙镇二人,却是一阵面面相觑,两人也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祥的预感。
如今沈捕头带着官差去现场,他们也不好再行跟去。元庆叹了口气,牵过马便翻了上去。
“元校尉,我等去哪?”孙镇不由得感到一阵茫然。在这安州城内,他的消息灵通,堪称元庆与公主的千里眼,只是此事来回追查,却总是处处碰壁,令他也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去医署吧。”元庆道:“既然应下了牵牛掌柜,理当兑现。”
孙镇闻言,又打起精神,跟随元庆策马缓行,向着医署方向而去。
两人甫到医署门前,停下马,便听医署院内,传来一阵阵争吵之声。
“陆见!牢里下层的贼配军,是给你多少钱了,令你每隔几日,便要带着那虞言一同去诊治?你可知州府给的拨款并不充裕,照你这个糟蹋法,怕是连下个月都撑不过去,便得将本年的拨款花个一干二净!”
“那冯医监指教指教,为何牢里首层囚犯,便有你们上赶着前去医治,啊?他们又给了冯医监多少钱?”
“陆见,我警告你,勿要血口喷人!我冯既白行得正,走得直!你若拿得出来证据,证明我受了囚犯的好处,尽可去州府控告本监!”
“冯医监,我陆见要求的很简单,你若不同意为囚犯医治,便也不要派人去给首层囚犯医治。若要治,便得一视同仁。都在大牢里了,说句不好听的,个个都是冯医监口中的贼配军,为何却还要区别对待?”
“陆见,你莫要天真了,什么一视同仁?这世道,根本不认你这狗屁道理!”
孙镇正要上前打开医署大门,却被元庆拉住,元庆站在医署门前,侧耳倾听着门内的争吵。
“不认道理,也是你冯医监不认这道理。但在我这,这个道理,我陆见便要奉为圭臬,只要我在医监任上一日,便要对牢里囚犯,一视同仁!”
“哎哟,醒醒吧我的陆医监,你可别天真了,你莫不是真会相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吧?”
“大唐律中,又有哪条规定,王子犯法便不受惩戒?”
“受不受惩戒,还不是握有权柄之人一句话的事?”
“冯医监,你别忘了,如今你已并非本署的医监,而是病坊的医监!倘若无事,多管管病坊之事,省得出了些什么事,自己都一无所知!”
“你……”冯既白显然被陆见一番话戳到了肺管子,咬牙切齿一番后,又道:“若陆医监不听劝告,冯某唯有上书州府,请州府考量更换本署医监!”
“还有,徐天临,翘瑶。你二人一个管文书案牍,日常人事,一个管药材,入库出库,报备审批。若让我得知,你二人再为陆见去牢中提供方便,休怪我不讲情面!张大成那,我稍后自去知会他!”
言罢,冯既白快步奔向门口,开门气鼓鼓地行出。却不意差点与在门口听着的元庆撞个满怀。
“奶奶的,谁人这么不长……”冯既白骂骂咧咧地,抬头却看到元庆,当即便换了一副满脸堆笑的面孔。
“元校尉啊……怎不早些派人来通知,冯某也好安排……”
元庆冷着脸:“不必了冯医监,你如今既管病坊,又管医署。我元庆无官无职,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介草民,又怎好劳动医监呢?”
冯既白虽然听出元庆话中夹枪带棒,却仍装傻充愣地堆着笑:“不妨事,不妨事。元校尉既是殿下身边人,走到哪里不是贵客。下次若要前来,下官定然舍命相陪……”
元庆和孙镇便站在门口,一脸鄙夷地看着冯既白告辞离去。
“人皆道冯医监堪称百变,先前我还不怎么信,如今一见,传言果然不虚。”孙镇不由得在旁出言感叹道:“前一息还要张口骂人,后一息便满脸堆笑,好似见到亲阿爷一般,当真是见识到了。”
“鬼扯。”元庆盯着冯既白离去的方向,愤然道:“我可无这样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儿郎。”
“我都有些同情陆医监了。”孙镇叹道:“天天要和这种人交道,要是我,已不知道该揍了这冯既白多少顿了。元校尉,倘若在军中,冯既白这等人,每日揍他一顿,保管他比谁都老实。”
“我先前日日揍你,也不见你老实啊?”元庆一语中的,令孙镇不由得一时语塞。元庆所言倒也是事实。在军中时他因为较为看重孙镇,故而常常对孙镇“特别关照”。这过程中,孙镇的确没少挨元庆手中刀鞘。
“至于陆见,有点儿活该。”元庆道:“先前殿下准备安排他去病坊,他非要来医署,结果呢?哼。”
“去了病坊,不也得日日面对冯既白?”孙镇闻言疑惑。
“那不一样。”元庆解释:“病坊人又多,地方也大,不管是崔德福的、秦六娘的、还是崔柏修的人,都在其中,倒也排得开。冯既白新去,根基尚浅,遇事也决计不能一言而决。医署呢?他经营日久,根基颇深,能一样吗?”
元庆解释一番,孙镇随即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二人走也不走,进也不进来,在此处却是作甚?”
元庆与孙镇闻言,扭头一看,却正是陆见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元校尉和我,为陆医监寻得了一份好差事。”孙镇笑着看向陆见,说道。
“不去!”陆见听也不听,张口便拒绝,随后砰地一声关门,只留下一脸懵逼的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都说这陆郎中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我还道是多高尚一个人,怎料却也是如此小气!”孙镇被无情拒绝,只觉面上颇为挂不住,兼之又念及身世悲惨的牵牛,心中更是急迫,见陆见出言拒绝,便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元庆见这等情况,心下也是疑惑不已。往日陆见对自己、对长缨、王总管也好,对殿下本人也罢,皆是极尽恭谨。可这次,明明已经看到是自己前来,却还是这番态度,莫不是冯既白的话对他的打击委实过大?
但元庆不知道的是,陆见并非因为冯既白的话受到打击,实则是为冯既白的举动而受到打击。曾经他有些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既然已经上位做了医监,手上又有着精湛的医术,用不了多少时日,便会成为医署的实际掌控者。
但却不料,这好些时日了,自己在日常工作也好,出诊也好,对医署内人员的管理也好,事事亲力亲为。也早已凭借精湛的医术得到了医署内大多数医士的肯定。
但自己前前后后的这番努力,到头来却抵不过冯既白的一句话。这就意味着,他头上顶着的医监这个帽子,不过是个虚衔而已。
自己与冯既白尚无冲突时,医署之人或许还听他号令,不过一旦出现类似今天的情况,自己与冯既白发生冲突,无法统一无法调和之时,冯既白便也只需用一句话,便能将自己打成一个光杆司令。
陆见气鼓鼓地向医署内走去,一脚踢开自己内室的门,看也不看地又回身一脚将门砰地一声勾上。
“陆医监,今日之事,确是冯医监错了。”陆见听闻屋内有人跟自己说话,吓得一激灵,定睛一看,却正是虞言。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