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也没有吹灭灯,正月十五是灯节,家家都得点一夜的灯,整个村子都在亮亮堂堂的祈盼中,祝福今年日子过得更加敞亮。
第二天一大早,肖家人千叮咛万嘱咐,一起挥泪送别三姑娘和海子,当然场面还是显得很凄凉,这一去真的很难预料结局会怎样,只能心中默默祈祷吧!
“到了那里要听话,会来点事,别由着性子来。你那性子得改一改了,跟你陈大叔好好相处,求他给帮忙,看有合适的就找个婆家吧。”
肖姥姥摸索着三姑娘的衣服,说话的声音可是颤颤的,透着离别时的哀怨,命运呀,可真能祸害人,虽然不是生死离别,可也差不多,未来的路谁也难以预料。
“三雪、还有海子,如果到了冬天还没有啥事,你们就回来吧,山里冬天太冷,回来咱们还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一起过大年。”
舅妈把给三姑娘和海子准备的包袱放到了车上,嘴里不停的嘱咐着,但她的眼泪早已流了下来,虽然没有嚎啕大哭,但强忍着的泪水让人看了也控制不住悲伤。
大柱子、英子、铁蛋也都跑上前来:“三姨,啥时候能回来呀?我们想你,也想海子哥,想听他给讲书。”铁蛋还非得让三姨再抱一会,抽泣着用小手去帮三姨擦眼泪。
肖三姨的泪水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挨个的嘱咐每个人一些话,嘱咐完大人又嘱咐孩子,把能想到的话都说了出来。
特别是肖三姨跟肖姥姥告别时,母女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不说话只是不停的流泪。
肖姥爷在一旁也不说话,可泪水也是早已经流了下来,那场面,谁看了都揪心。
海子坐在舅舅驾驭的马车上,两眼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更是心如刀绞。
看着自己住了近两个月的肖姥爷家,想着肖姥爷一家对他的好,想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连过年都不能跟家人团聚,现在又不知流落何方,心情很酸楚,泪水不由得模糊了双眼。
马车缓缓地离开肖家院子,带着肖姥爷一家人的牵挂,也带着祈求平安的朦胧愿望,三姨和海子一起痛别离开了家人。
而海子舅舅一出院门,就打马快速的奔跑起来,他的心情当然也很悲伤,只是强忍住泪水而已。
舅舅把海子和三姨送到了二姨家,嘱咐了二姨一些事,连饭都没有顾得上吃,就依依惜别,独自一人匆匆赶车返回去了,虽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但心里更惦记的是家。
于是海子和三姨暂时就在二姨家住下来。第二天二姨就要让二姨夫把海子和三姨送走,说肖姥爷说了,不能多住,怕夜长梦多,被胡子知道就麻烦了。
可肖三姨还是要坚持多住几是跟陈大猎丨枪丨定的日子还没到,他还不会出山来接,现在去也找不着人。再说海子的伤还没好利落,再练习几天才能走远路。
肖二姨也觉得肖三姨的话说的有道理,就没有再坚持,同意过几天再送她们走。
毕竟是亲姐妹,舍不得分离呀,在一起多亲热一天也好,更何况这次离开,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相聚。
这几天海子在肖三姨的帮助下,体力恢复得挺快,到底是年轻,基本上可以自行走路了。
可肖三姨还是坚持领着海子不停的练习,并且时常地帮海子往受伤的部位上抹药。
肖三姨又让肖二姨去跟别人家再要了一些鸡蛋皮、黄瓜籽,炒了研碎,让海子服用。
然后再配合刘一贴的红伤药,海子的伤好得很快,一天一个样,没几天,就差不多痊愈了。
“三姨,我不想进山去,还不如去当胡子呢。”
海子借着肖二姨不再身边的时候,突然对肖三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这孩子,你那点破心眼三姨知道。就听三姨的安排吧,准没错,现在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能胡乱说。”
肖三姨打住了海子的话,告诉他不要去胡思乱想,更不能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来,好好养伤,快点恢复体力,其它的事情肖三姨会安排好的。
海子觉得肖三姨敢作敢为,有胆有识,真的不同于普通女子。并且三姨也是真心为自己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唯一依靠的也只有肖三姨了,唯一信任的也只有肖三姨了,于是海子也就不再说话,默默地等待,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正月的最后一天,肖二姨又催促三姨和海子快点离开。肖三姨这时也不再坚持继续住下去了,同意第二天就立即动身。
二月初一的早上,肖二姨把家里过年留的猪头肉、猪蹄都做好端上来,说是明天就是二月二了,龙抬头的日子,应该吃点猪头肉,路上也抗饿,出门也吉利。
“二月二在哪天过都行,今天就算是过二月二了,我提前给你们过。吃完饭就让你二姐夫送你们立刻就走,多吃点,吃饱了。”
肖二姨不停地往肖三姨和海子碗里夹肉,劝她们多吃点。虽然表面上强装笑颜,但内心还是伤感的。
其实在肖二姨的心目中,肖三姨和海子早就应该走,这既是肖姥爷的嘱咐,也是胡子们差不多要来的时候,正月都过去了,再不抓紧走就有可能来不及了。
吃完饭,收拾停当,肖三姨和海子都背上包袱,跟肖二姨一家告别。可肖三姨坚持无论如何也不让二姐夫去送,不管怎么劝,就是不让他去送别。
“你们自己走怎么能行?海子的伤还没好,又不知道路径,我不放心哪,还是让你二姐夫送送吧。”
肖二姨坚持要让二姨夫套着马车去送肖三姨和海子二人,但还是没有得到肖三姨的同意。
“我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二姐夫如果去送,到时候胡子跟他要人怎么办?
你要是不说还不是要找你们的麻烦,绝对不能去送。到时候就说是我们自己走的,上哪去了谁都不知道,胡子拿你们也没办法。”
肖二姨觉得肖三姨说的也有道理,她又死命地坚决不让去送,虽然依然有些不放心,也只好让她们自己走了,但心里却很哀伤,姐妹分别,又不知道结果如何,其悲伤程度可想而知。
渐渐地离肖二姨家越来越远了,肖二姨家出来送别的人也都回去了,只有肖二姨一个人还在送。
肖三姨拦住了肖二姨,对她说:“二姐,你也别送了。咱们摊上这事就得认命吧,你也不用为我操心,干啥都能活命,怎么活都是个活,你就放心吧。”
肖三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放到二姐的手上,紧紧的攥住肖二姨的手,含泪嘱咐她。
“二姐,这是一百八十块大洋,你给爹妈捎回去,但一定要等到二月二以后。爹要是被胡子抓去了,就用它去赎。
要是咱们家没有人被胡子抓去,就用它再置点地,日子也能过得更宽裕一些。
告诉爹爹和妈妈,还有大姐、姐夫,千万不要惦记我们俩,一定要好好带着孩子过日子。
记住,告诉爹,千万要让大柱子念点书。顺便给海子妈也捎去话,让她放心,别太惦记了,我一定能照顾好海子。
等到过两年消停了,我就领海子回来跟她们团聚,眼下先忍着点,可别太苦了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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