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人的问题,就肯定是人的问题。
郑斯南在看着唐麻子走远后,回到桌边、铺开稿纸,将事情的线索又梳理了一遍,隐隐约约有些懂了。
生意是工厂的、生意好赚钱多也是工厂的,做事的人并不会因此多拿工资。所以他要利用工厂和他自己之间的信息差来赚钱,就算以后会让工厂失去大客户、少赚钱,但他的工资也不会因此少一分。
“所以这个人不需要考虑客户稳定性对整体收益的影响,只要算算每卡一次订单他能多赚多少钱就行了。”
“这个帐……还是蛮好算的。”
郑斯南用红圆珠笔在那个执行人的环节上反复画了几个圈,告诫自己,谋事在人,在的就是那个不用顾大局就能得小利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月,郑斯南发现唐麻子的那批货还是少,甚至少得更多了。显然事情确实如唐麻子所料,卡订单的原因既不是产能不足、也不是订单及急不及备货,就是有人故意用卡单的复单的时间来赚钱。
但这种情况只继续持续了一个月,第三个月的时候订单就恢复正常了。唐麻子还因为提前报送订单而省下了途运的运输费近2成。
当然他也绝不小气,省下来的这2成运输成本,唐麻子直接拿了三分之一出来奖励给郑斯南,又买了几套新的扁担送给在码头帮他挑货的挑夫。一时间整个南国里都传着唐麻子为人大方仗义的称赞。
郑斯南也因为这件事成为南国里的小名人,觉得还得是大学生呀,果然读书有用。
又一个周末。
郑斯南在忙完仓库的事情后,将拿了奖金后买的竹床搬到江边先占个位置,然后返身绕进南国里另一条街,买了两瓶桔子味儿的汽水、两根剁好了的鸭脖子、两碗口水凉面,然后顺道去码头那边接了刚下工的伍多多。
“本来不觉得饿,一闻到鸭脖子的味儿就饿了。”伍多多一手抓着扁担,一手在郑斯南拎着的袋子里拿了一截鸭脖子,边说话就边啃起来。
“去江边,我的竹床占好位子了。”郑斯南将手里的凉面拎到伍多多面前:“还买了凉面,老赵家的,加了黄瓜丝和鸭脖肉,豪华版。”
“哇哇哇,你也太浪费了吧。就算有奖金也不要乱花,我们还要买车呢。”伍多多嘴里说着不要浪费,却又兴奋得尖叫。她每天干的是力气活,饭量大,一餐两碗热干面一碗米酒已经要了她的老命,可不敢喝汽水买鸭脖。
“那也要先吃好了才有力气去骑自行车呀。”被多多的笑容感染,郑斯南顿时感觉到心情一股明亮的朗然。
“那也是。”伍多多哈哈一笑,说话间已经在啃第二个鸭脖了。
“而且,我老板这人特别大方爽气,我如果抠抠索索的小家子气,他就会瞧不上我,也不如现在这样信任我。”郑斯南思虑着说道:“可能会觉得我又穷又抠,会想办法搞他的钱。”
“你又不经手现金,能怎么搞?”伍多多觉得郑斯南想多了。
“针厂的那个人也只是个销售,只经手订单、不经手现金,不也通过卡订单、高价转卖厂里给我们配的货赚高额差价。”郑斯南一脸认真地说道:“但凡动了搞钱的心思,就没有搞不到的。”
“但凡老板觉得你要搞他的钱,你没搞也是搞了…… ”伍多多顿时一身冷汗。
“所以我要在明面上花些大方钱。”郑斯南扭头冲着伍多多笑着说道:“我们买吃的不算。”
“这次买竹床,下次买拖板车、再下次买自行车。”伍多多咧嘴一笑,只是眼睛在看着郑斯南的时候却有些忧虑。
“嘿,胆儿小了吧,嘉林摩托都不敢想。”郑斯南哈哈大笑。
“这叫大方有度。”伍多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一脸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又住工棚又全天挑货,和工友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知道了些以前不知道的人情世故。比如说你住工棚,你就不能天天洗澡,太爱干净会显得和大家格格不入,大家都不爱和你交往了。”
“再比如说,我做扁担,就不能穿太好的衣服,要么是旧运动衫、要么是肩膀上有补丁的。”
“所以你说的要表现大方是没错,但你也还是个打零工的身份,支出、装备这些的不能比那些小老板更好,否则那些人多难听的闲话都说得出来。”
郑斯南侧眸看伍多多,刚才见面只顾着说话没细看,现在才看清她果然穿着一套蓝底白襟的运动装。这是她们高中时候的校服,那时候买得大,但她高中也没怎么长,所以现在穿着还大,衬着她的细胳膊细腿,看着有几分滑稽。
“丑死了。”郑斯南嘟哝了一句。
“大小姐,我是做挑夫、不是做模特儿!”伍多多爽朗地大声笑:“我这样呢,一个大叔屋里的嫂子可怜我,要帮我把衣服拿去改合身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江边,抬眼望去,长长的一排竹床歪歪扭扭的摆在江边,男的穿着裤衩打着赤膊端着搪瓷缸、女的穿着圆领背心花短裤、摇着竹扇、小孩子们躺着,倒还垫着一块单布,想来是怕着凉。
“系麻绳的那张是你的?”伍多多伸长脖子,仔细扫描为数不多还空着的几张竹床。
“蛮了解我的嘛。”郑斯南哈哈一笑,与伍多多一起一路小跑到竹床边。
两人刚刚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还没来得及坐下来慢慢享受这江边的凉风和竹床上美味的鸭脖和汽水,就看见江摊边唯一一个公告栏前聚集的人有好几个回头往她们这边看。
“什么事?”
“他们为什么看我们?”
伍多多的语气有些惊疑不定。
“上面贴了什么东西?”郑斯南弯腰抓起伍多多放在竹床一边的扁担,大步往公告栏走去。
“斯南。”伍多多拔脚跟上。
“小郑呀,这个人是你和老唐设的局吧?”见郑斯南提着扁担过来,一个看公告的人问道。
“谁呀?”郑斯南往前走了一步,公告栏贴着一个‘投机倒把’罪的公告。
但那人她不认识。
“我不认识这个人。”郑斯南扭头看向问她话的那个人,皱着眉头的样子看起来凶巴巴的。
“还大学生呢,说谎和吃饭一样自然。”另一个人撇着嘴摇了摇头,一脸鄙夷地看着郑斯南说道:“虽说挣那昧良心的钱不对,但人家不过是卡了几次订单,后面又补上了。这中间是挣了点儿钱,可也没耽误他唐麻子挣钱、企业也没损失,只有老吴那边拿了高价货。吃亏的是老吴和买老吴货的人。好好儿一个铁饭碗就这么砸了还被关进去,唐麻子这事办得不地道。”
“小郑呀,你别傻不拉叽的做你老板的打手,年纪轻轻的把名声弄坏了。”旁边的人提醒她说道。
“什么打手?什么名声弄坏了?倒底什么事呀?”郑斯南凑近一些,将公告内容看全了后,加上已经离开那人说的话,立刻就知道这人是谁、为什么会被弄进去了。
“没写判了几年,判了几年呀?”郑斯南心头一震,有种又慌又怕的感觉,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虚软了。
“总归得有个三五年吧。”有人接话,又看了她一眼:“这事儿老唐做得不地道,我们南国里家家户户做生意,卖什么、卖什么价,哪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他自己不也一样的货色买给不同的人给不同的价?人家又没涨他的价、又没少给他货,他下狠手把人家的前途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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