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空洞的黑眸隔着挡风玻璃和我对视,砰的一声撞在了挡风玻璃上!
我浑身的血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流动了,恐惧瞬间将我笼罩,我想要尖叫,却叫不出声!
那是什么?!
车子猛然急刹,那白影飘落在地,老于叔捏着方向盘,神色阴晴不定。
我牙关都在打战,颤声问他:“车是撞到人了吗?”
“不是。”
他的声音也有点发紧,定了定神从手套箱摸出三支香,拿着手电下车。
我不敢下去,可阴风从窗外灌进来,却让我坐立不安。
横了横心,我也拉开车门跟着下去了。
但看清车前那东西,我心里悚然一惊。
那居然是一个浑身沾满了血的纸人!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栩栩如生的纸人,他的五官分明都是画出来的,却让人觉得好像要活过来了一样!
那双眼睛好像还直勾勾盯着我,里面似乎藏着怨毒的恶意。
我感觉毛骨悚然,指尖冷得都没有了知觉。
更让我恐惧的是,于叔跪在纸人前磕了三个头,口中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将纸人悬挂在旁边的大榕树上,又恭恭敬敬在它脚下点了三炷香。
夜色中,那纸人在树上摇摇晃晃,就像是一个吊死的人!
我打着寒噤,心中已经生了退意,可现在都这么晚了,村子离镇上开车都要半小时,我能去什么地方?
而老于点完了三炷香,才起身擦了擦冷汗,看见我脸色惨白,欲言又止:“你吓着了吧?”
我没说话,只是警惕盯着他。
“算了,我跟你说清楚吧。”
于叔咬了咬牙,点了支烟长叹一口气:“这其实也是氐人的东西,汉人的纸人,是烧给过世的人用的,氐人的纸人叫纸傀,是留在活人家里的。”
“所以我们龙爪沟,到处都能见到这样的纸傀,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但村里有规矩,不小心冲撞了,要给纸傀赔罪焚香,刚刚其实就是风把它吹过来了,你真别想多。”
又是氐人!
我眼下都有点信不过他了,历史上关于氐人的记载其实很少,但我知道他们其实汉化的很明显,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习俗!
我悄悄拿出手机,已经打算报警了:“那您说说,氐人把这个留在家里做什么?”
于叔揉了揉太阳穴:“这就说来话长了,你晓得五胡乱华,那一定就知道草木皆兵了吧?”
我点了点头:“苻坚攻打东晋,在寿阳城头,观看淝水对岸晋军的动静。看见山上的草木随风而动,以为那是士兵正在操练,错估敌方实力,所以被晋军突然袭击,伤亡惨重,大败而归。”
老于苦笑:“这是历史书上的说法,你好好想想,苻坚那样的枭雄,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被骗么?”
“而且……你晓不晓得,氐人初建国时,是没得祭祀的习惯的,是苻坚继位之后,才恢复宗祀、一统北方。”
被他这么一说,我不禁陷入思索。
苻坚这样的霸主,的确不该这样容易中计。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纸傀,才是导致他草木皆兵的原因。”
老于重重点头。
“对,因为苻坚在寿阳城头看见的并不是草木,而是纸傀!”
“那是的秦军之所以能百战百胜,也是因为苻坚幼时跟一位高人学了纸傀之术,纸人被施法附灵,没有痛觉,又英勇异常,他才能打那么多胜仗,祭祀,也是祭的纸傀的灵。”
“但苻坚发现,东晋那边也有人用上了纸傀术,他才会方寸大乱,兵败淝水!”
听完他的说辞,我只觉得太荒诞了!
可是仔细想来,我又觉得这些话挑不出漏洞……
我定了定神道:“那么村里这些纸傀,又是怎么回事?”
老于又狠狠抽了口烟:“苻坚战败后,氐人大半被汉族归化,一小部分则是避世不出,但是这纸傀祭祀的习俗却传了下来。”
“氐人们将纸傀做成自己已故亲人的模样,然后摆在家里,那些故去的人的灵便会寄托于纸傀上……”
我还在听着他说,忽然看见树上的纸人突兀转头,朝我勾起了唇角!
我小腿一软,死死攥紧了阿公留给我的长命锁。
四周阴风阵阵,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勾起的唇角只是纸人刚刚被撞坏了,被风一吹,嘴角的裂缝就咧开了。
老于看见我煞白的脸,赶忙开口:“但这个只是习俗!历史上的苻坚或许真的会纸傀术,但是现在早已失传了,村里这些纸傀,不过就是氐人寄托哀思的物件罢了,真不用害怕!”
可就算他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不安极了。
但现在让我自己回去,我更不敢,也不好意思开口让老于送我。
“行,那咱们先回去再说……对了,您还没说具体要我做什么事呢?”
老于一噎,眼神有点闪躲:“回去再说吧,外面怪冷的。”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看着树上那个摇摇晃晃的纸人,我心里实在犯怵,只能上了车。
车子驶入村中,正如老于所说,家家户户的门外都立着栩栩如生的纸傀。
大概是因为他提前打了预防针,多看见几个,我还真没那么怕了。
那些纸傀如果从艺术品的角度来看,造型都非常精美,要是拿出去,说不准还能评个“非遗”。
我想这些有的没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车子开到一座小院前停了下来。
老于拉开门:“进去吧。”
我跳下车,便看见屋子里贴着喜字,挂满红绸。
我事先也知道他家要办喜事,一开始倒没觉得有什么。
但看见堂屋还挂着两套精致的中式喜服,我不禁皱紧了眉,忽然想到老于问过我的身高体重。
那喜服的尺码,似乎我穿上正合适!
“等等,您先告诉我,到底是让我来干嘛的?”
我拦住老于:“您家里,到底谁结婚?”
老于脚步一道,低下头咬了咬牙:“是我结婚。”
“而我雇你过来,是为了让你给我做【一日新娘】。”
听见这话,我脸色瞬间铁青。
让我做什么一日新娘,不就是逼婚吗!
我怎么能嫁给个老光棍!
“不可能!婚姻是要双方自愿!我不可能嫁给你的!”
我握紧了手机,声音发颤:“你别乱来!我舍友知道我的去向!要是你把我扣在这里,强迫我嫁给你,她会报警的!”
“不,孟同学,你误会了。”
老于举起双手,似乎在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不是人贩子,也不是要逼你给我当婆娘,只是要跟你拜个堂,不会对你做啥子的。”
我一点也不信,已经在想他要是强迫我,我该怎么脱身了。
老于抹了抹眼角,拉开堂屋的抽屉拿出一张纸:“我真的没骗你,我已经是个要死的人了,要讨老婆留在这做什么呢?”
我错愕一瞬,抬眸看向那张纸。
那是一份体检报告:【于建民,男,56岁,患者自述腹痛、黄疸、体重下降……切片检测确诊胰腺癌变。】
我瞬间瞪大了眼,看着于叔蜡黄蜡黄的脸,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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