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专家》
第26节

作者: 虎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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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人要是下岗,一家人就没有饭吃,这是大问题。“吃饱肚子”,是茅工的伤痛: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父母外出讨饭,一去不回,尸骨无存;长兄三人或是饿死,或是流落他乡,至今杳无音信。茅工有幸被在纺织厂做女工的姑姑收养,另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在姑姑的庇护下,侥幸活命下来。家破人亡,一直是茅工内心深埋的楚痛。有顿饱饭吃,能够活命,成了茅工人生的最大追求。现如今,在党和政府的英明领导下,亿万人民终于脱离贫困,不仅圆满解决了温饱问题,还享受着电灯电话和天天看CCTV的幸福生活,这是何等的胜利和进步?我们一定要保住这革命成功的丰硕成果,不能再饿死人!

  茅工动了恻隐之心,他对苏厂长说,“从内心来讲,我很想帮助你们水泥厂脱贫致富,毕竟我们都是东州人民,同饮仙山一溪雪水,同吃东州一架葡萄!但有个问题,你们的产品标号不达标,我也不好擅自作主,要求施工单位使用你们不合格的水泥建设国道。这是违反原则的。如果真的出了质量问题,就明摆了是我的责任,我担当不起!你们如果能想办法出具由权威部门鉴定的产品合格证书,我给施工单位打个招呼,就不违反原则了。”

  苏厂长是跟随范市长见过世面的人,当然也懂得茅工的意思,他当即表态,“我一定严守质量关,确保水泥标号达标,并让质量技术监督局鉴定认可!”茅工赞同地点点头,“这就好办!”
  苏厂长心满意足地告辞,风一样地从门口飘了出去。
  日期:2011-12-16 10:19:44
  续上:
  又有东州公路局的刘局长,阿书记,党书记,还有工会李主席结伴而来,给单位功臣茅工拜年。茅工利落地拿出两瓶好酒和十几个酒杯,满满地斟上十几杯茅台,授意小满给各位领导敬酒,每人三杯。领头的刘局长也不推辞,只提出一个条件,要求小满每敬酒一杯,自己也必须喝一杯。小满很为难,转头去看茅工。茅工面无表情。小满硬着头皮给几位领导轮番敬酒。

  小满喝了差不多一斤酒,勉强走进卧室,倒头睡下。
  突然一声,“嘭!”惊天动地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酣睡的小满惊醒,以为是附近的加油站遭遇恐怖分子袭击,发生爆炸。西阜地处边疆,民族问题突出,东突恐怖组织乘机渗透,时不时制造破坏活动,扰乱安定团结的大好政治局面。
  茅工亦心惊肉跳,院子里发生了爆炸事故!谁家的汽车被鞭炮点燃爆炸了,还是有人在院子里引爆了丨炸丨弹?这肯定不是爆竹声,而是丨炸丨药开山凿石的动静!修路免不了开凿山石,茅工修了一辈子的桥梁隧道,自然谙熟丨雷丨管丨炸丨药爆炸的沉闷声响,和山石崩塌的破坏性场面。
  茅工交代几个子女不要出门凑热闹,说外面很危险,自己急匆匆地穿上外套出门察看。
  日期:2011-12-19 10:56:09
  续上:
  院子里没有丝毫慌张的迹象。穿新衣的小女孩手持电光花,火光照亮了红彤彤的笑脸;调皮男孩将彩珠筒对准高高耸立的雕塑,“嘭!”紧接着“铛”的一声作响。没有汽车爆炸,也没有恐怖分子丢丨炸丨弹,是有人放了一个很大的“冲天雷”。
  “冲天雷?”茅工更加提心吊胆。这么厉害的“冲天炮”,一不小心就会炸坏窗户玻璃,甚至伤人害命;还有小孩子玩“手雷”,会不会爆炸后烧着草坪,引发火灾?怎么没有人出面管管这些胡乱放鞭炮的孩子?他们是祖国的未来,是革命胜利果实的守卫者。如果这样不守规矩,乱来一气,后果就是被和平演变,被美帝国主义不费一枪一炮地打败;小超市的老板也不守规矩,没有烟花爆竹销售许可证,却偷偷地卖鞭炮,而且,什么样的违禁鞭炮都敢卖,为了蝇头小利,置别人的生命和国家财产安全于不顾,真是良心大大的坏,坏得都赶上日本人了!公丨安丨局和工商局对这些违法小商贩,也不治理,就这么纵容他们违法犯法?蹲着茅坑挖鼻屎,浪费国家钱财,损害国家利益!一个个都是这么无法无天的,岂不要天下大乱?

  安静祥和的新年氛围,被轰隆隆的鞭炮声破坏。茅工越想越恼怒,索性裹住被子倒头睡去。可鞭炮声此起彼伏,一声更比一声响……他起床泡了一壶浓茶,握住滚烫的茶杯思索,“烟花爆竹管制措施的执行力度还不够,应该和市政府反映一下,最好是给范市长说说,一旦出了事故,他负有领导责任。”
  日期:2011-12-20 15:53:31
  续上:
  大年初二,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这天既不是茅工要去给丈母娘拜年,也不是女婿上门拜年的传统,而是茅工家有与众不同的惯例,西阜公路局领导要来给茅工拜年。这是茅工作为公路系统专家的一份殊荣。这份儿殊荣,不仅茅工自己重视,茅工家人也都很重视。茅婶会使出浑身解数,准备好传统与现代科技相结合的“八大碗”招待贵客:米粉蒸肉、梅菜扣肉、红烧肘子、红烧蹄髈、胡萝卜炖牛肉、山药炖杂碎、清蒸香碗子、海带炖油炸豆腐,还有熏马肠,川味腊肉……菜肴的丰盛程度几欲盖过团年饭的标准。

  茅工张罗着拿出收藏多年的陈年茅台,提前拆开包装,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又搜罗出最好的铁观音,放进茶壶,只等滚烫的开水冲泡;再从冰箱冷藏室里拿出整条的软中华香烟,拆去密封条和外包装,一包包散落在茶几和餐桌上。
  大茅和小茅会将餐具、茶具、酒杯一一清洗干净,整齐地放进消毒柜烘干,借助高温和紫外线的作用,让细菌和病毒的蛋白质变性。
  小满也不去学校给学生补课,推掉所有应酬,病猫一样规规矩矩守在家里,一边看恶俗的忽悠小品,一边倾听楼下车辆经过的动静,判断局长大人是不是已经驾临,以便在第一时间通知茅工,代表一家人出门迎接贵客,而不失礼数。
  日期:2011-12-21 16:05:18
  续上:

  接待局长,茅工很有经验。往年不管是章局长,还是鄢局长,都是选在午饭前登门,一般会在12点左右赶到,吃喝一顿,再返回押城。
  今年似乎破例了。已经过了中午一点,还不见任何局长的身影,茅工心头难免不打鼓。按理说,今年公路建设项目的招标工作还是由鄢局长主持,最有可能的是鄢局长代表公路局来给自己拜年;如果今年投资额比较大的建设项目,比如说吉纳斯旅游公路项目,是由章局长亲自抓落实,也可能是章局长来拜年,邀请自己监理该重大项目;另一种可能是人事变动,不仅章局长高就,鄢局长也升迁了,由另外某一副局长主抓公路工程建设,这就不好说是谁来给自己拜年了。总之,按照惯例,一定有一个局长会在今天登门拜年。

  茅工有些心烦意乱,埋怨小满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太大太吵,“你就不能把声音调小一些?局长的车子来了,打喇叭你都听不见,岂不是误事害人?”小满不好申辩,只好继续调低声音,电视机的喇叭和机顶盒遥控器的音量控制都已是静音。在一阵阵鞭炮声的间隙,窗外行人的脚步声,小满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是有停车和开关车门的动静。茅工人老了,听力下降;他也紧张,怕接待不好领导,下一年就没有人来拜年,失去一份莫大荣誉。

  小满心里犯嘀咕,不就是领导来拜个年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白了,领导来拜年是应酬,是笼络人心,道理就像是阿凡提拿出一根胡萝卜,大张旗鼓地来挂在毛驴子眼前,让驴眼馋。这是哄骗毛驴子拉磨干活的伎俩,过分重视就是上当受骗。如此深刻的思想认识放在肚子里焖一焖还可以,绝不能对老爷子明说,就是拐弯抹角地暗示一下,都不行。大过年的,已经让老爷子不高兴了两回,哪能再惹老爷子不高兴?沙漠公路专家在外风光八面地享受殊荣,在家里更应该受到尊重。

  日期:2011-12-23 09:52:44
  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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