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问你，你这个养猪厂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也不瞒你说，太远的考虑目前还没有。三年时间，我打算搞成万头规模养猪厂。我看过人家专业的养殖合作社，那是真专业。”
　　“万头？真要是有一万头猪，再加五个我这样的老头也不行。”
　　“所以我想给你添加帮手，人员我来找，你自己选。或者你来找，我去帮你去请。形成规模后，肯定要培养技术员，不管是外面招，还是村里培养，这都是免不了的事情。”
　　高胜安有点吃惊，如果放在两三个月以前，他会觉得卓青远是在痴人说梦，但从最近几个月卓青远的表现来看，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小伙子年纪不大，做事总是思路清奇，有胆识有魄力。
　　卓青远身上还有一个优点他非常喜欢，就是低调，身为养猪厂的老板，从来没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猪圈里的活他也跟着干，不怕脏不怕臭。只是他不知道，卓青远在洪水里泡过两天，连杂草都吃过。这点脏活、累活对他来根本不算什么。
　　在卓青远这里，肉体上的劳累根本不值得一提，尊严上的折损，才是他最大的逆鳞。
　　卓青远一直想套出高老汉的话，试图打听一些有关曹玉军的事，高老汉对曹玉军避之不提，最后一点也没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卓青远虽有些失望，但并不觉得可惜。他知道高老汉的脾性，他不想说的事，别人是问不出来的。
　　关于曹玉军的事，高老汉不愿意讲，可能是觉得还不是时候。卓青远也不着急打听，既然高老汉熟知内情，刚好说明自己摸到了源头。
　　“厂长，刚才小雷来找过你。”
　　卓青远和高老汉正准备离开，值班室的工人却走进猪舍里面，向他汇报。
　　“他来找我？找我什么事？”

　　“没说，就问你还在不在里面？我说在，然后他就走了。”
　　小雷？村里的一个小青年。
　　刚才在小卖部的时候他也在，当时他还邀请卓青远，请他跟他们一起去隔壁村玩一会。
　　卓青远跟他们并不熟，直接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这个时候他又专程跑来养猪厂，肯定有什么事。
　　既是有事又不肯当面说，那就是见不得光的事。这些年，卓青远经历过太多这种巧合，他心里不由地开始盘算，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未必就是坏事。
　　卓青远对高老汉说，请他先回去，他需要去上个厕所。

　　卓青远说完又返回猪圈里，他伸手扣着猪圈的围墙爬了上去，翻过围墙后，他顺着围墙，快速地遛到通往回村的一个桥洞下面。
　　卓青远来不及胡思乱想，他现在正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路面上的声音。
　　没一会，他听到一个脚步声，那声音是从养猪厂的方面传过来的。他猜测，应该是高老汉的脚步声。
　　“老头，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们猪厂长呢？”

　　卓青远听到在不远处，一个声音正盘问着高老汉。卓青远伸头看了看，只能看到一片黑影，却看不见到底是什么人。
　　“在后面撒尿呢。”高老汉装作没看见一样，径直走过去。
　　高老汉走后过又隔好一会，又有一个声音嘀咕道“都那么久了还没出来，老头撒谎的吧？”
　　“你们俩去他们家看看，我们在这里堵着。”
　　果然不出卓青远所料，这几个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卓青远仔细回想着，自从来到高家湾以后，自己没得罪过什么人，与这些人也没有任何冤仇，他们今天晚上为什么要在这里堵自己？
　　几秒钟后，卓青远听到头顶上两个人的脚步声跑了过去。
　　卓青远不禁在想，自己长这么大，虽然生活条件不好，但也总能撞上狗屎运。
　　不对，现在是猪屎运。
　　听着脚步声远去，卓青远忙着从桥底下爬上来，也轻声轻脚地往村里跑去。他觉得桥底下不能多待，万一他们到家里发现没人，再折回来到桥底下去搜查，那就麻烦了。
　　刚跑到村口，卓青远看见有一堆高高的麦草垛。他助跑几步，一个蹬腿翻了上去，然后趴在草垛上看动静。

　　几分钟过后，卓青远又听到那两人的脚步声从村子里传过来，然后又向养猪厂那边跑过去。
　　卓青远翻个身，仰面躺在草垛上，脑子里不停地在思考着，他们为什么要找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他又不敢回家，那群人没散，回家也未必安全。
　　大概又过去半小时的时间。
　　卓青远听到一阵脚步声。

　　向村子这边走过来。
　　离麦草垛不远的地方就是进村路口，一群人走到路口时停了下来。
　　“那个东西肯定还猪圈里没出来，我听说他有时还住那。今儿就算了吧，你们都回家睡觉吧，天气冷再等也没意思。”
　　这人声音很熟悉，卓青远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没听说你们俩有什么矛盾，你怎么想起来弄他了？”另一个声音问道。
　　“受人托，弄成就弄，弄不成就算，我也不想搞这些破事。走吧，回家吧！”

　　五六个人一哄而散、分道扬镳，朝几个方向走去。
　　卓青远趴在草垛上依旧没动，他趴在草垛上，看着离去的人群心中犯着嘀咕。
　　依照刚才那人说的话来判断，肯定是马建南这人搞得鬼。
　　今天算自己运气好，又躲过一劫，要不然黑灯瞎火地，真被人给堵住，确实不好应付。

　　大概又过去几分钟，卓青远确信四下无人后，才从草垛上翻下来。
　　就在他翻下草垛的那一瞬间，他想起来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是毛利。
　　晚上他去小卖部买东西，还当面和他打过招呼，说过话，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声音特别熟悉。
　　可是一想到毛利，卓青远更加疑惑了。毛利说自己是受人之托，可托他之人又是谁？
　　想到毛利，卓青远又想到他老婆。自己本想请他老婆到养猪厂做会计，他却帮着马建南来敲打自己。
　　卓青远刚才还觉得自己走了猪屎运，转眼间又闹这一出。
　　以高老师的为人，他能推荐毛利的老婆，想来是没错的，可是现在毛利却带着人来围殴自己，难道这条路又走绝了？
　　思来想去卓青远都觉得心里不安份，他想到小卖部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摸到点毛利的尾巴？
　　卓青远拉了拉衣领，把脸埋在领口里面，他又摸着黑，顶着冷风转到村子后面的小卖部。
　　走在路上时卓青远一直想，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现在这种情形下，他非常不愿意在高家湾整出点事来，特别是不愉快和不友好的事情。
　　如果是在卓庄村，他还有点帮衬。可是在高家湾，他一点根基都没有，高低都有些够不着。
　　高书记虽然公道老诚，自己与他的关系好像一直不温不火，中间好像一直差点什么。唯一能抓得住的高老师，他又像个世外仙人，对村里的事不闻不问。
　　快到小卖部时，卓青远发现屋里的灯还亮着光，门却是关着的。
　　五十米外的卓青远就不由自主地谨慎起来。
　　他越走越近，脚步也跟着越走越轻，还剩十多米的距离时，他便开始蹑手蹑脚地往前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