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湾的劳力都集中到湾南的麦场,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大家按家姓自觉的分成了三队。站在最前面的是钱福贵和路三治,每个队前面都站着队长。他们手里都拿着镰刀和麻绳,站在场外能感觉到人群有些耀眼,漫着一股子杀气,是一种要和天地舍命斗的气。庄稼汉经年累月储存在皮肤里的日光在这个早晨把鲁湾的麦子都照黄了,熟了,透了。
日期:2012-04-27 16:35:06
照例每次麦收前都是钱福贵给大家讲话,讲的是抢收麦子的重要性和积极性,当然了这种重要性和积极性都是国家和上级领导赋予的。末了钱福贵讲了一条最简单的大白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哪个生产队干的好,干的快,工分奖励粮食也多分。人群里有了一阵骚动,往年的奖惩是红黑榜,三个队也要分出个一二三来,今年这是下实法子了。
接下来路三治就要分配三个生产队各自的收割区域划分,这个时候钱福贵就耸耸肩上的汗衫,叼着烟袋,慢悠悠的走了,不再回头。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三个生产队的竞争就开始了,因为收割地块划分是以抓阄的方式来决定,往年因为划分问题,还没开干三个生产队就已经打起来了,地块不同田地总有好赖,这就牵扯到活的好干与否和收割产量的问题,还牵扯到至高无上的面子问题,钱福贵讲话的时候用了一个词叫:荣誉。所以不得不争,为了公平也只能抓阄。
三个生产队长抓完阄人群里就炸开了锅,路家抓到了墩墩坡,钱家抓到了湾洼地,薛家最背抓到了最难干的西沟岭。薛家的人就开始埋怨薛黑牛拉屎没擦干净,手沾臭。分不到白面连割麦子都抽不到好地块,薛黑牛的黑脸就更黑了。钱家和路家的人在那庆幸,洋的不行。钱家的队伍里发出了阵阵口号声,起先有点乱,后来就听清楚了:公社好,太阳照,钱家的队伍赛山壮。钱富祥站在队伍前一脸的微笑,抿着嘴。
路家的队伍挨着钱家,大家都愣了,大老铁一脸的惊诧,上下眼错开了看着钱富祥,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路三治咳了一声,背过了身不看钱富祥,大老铁立马小跑到了路三治身边,路三治跟大老铁耳语了几句,接着路家的队伍也爆出了呼号:文过将,礼毕贤,路家下上齐心连。
薛黑牛早已经看的脸一阵红,一阵黄了,脑门子上渗出了汗。两个牛鼻子在出粗气,嘴在吧嗒吧嗒念叨着,可他没什么文化,干活卖把子力气咋都行,就怕来文的。他望着薛家的队伍,眼睛在撒摸着找谁能出来解解围。薛发银喊了一声:庆丰收,祝财神。喊到这就没了下句,薛得金接了话茬道:路家儿女一根弦。
薛黑牛听罢念叨了一遍,拍了大腿叫好:不愧是屙金尿银的人家!人群里一阵哄笑。麦场上一阵阵的呼喊沿着土地传遍了鲁湾,鲁湾的静静的水里有鱼跃出了水面,留下个水花不见了,老阳山和老阴山在早晨的霞光里摇摆了起来。
鲁湾的孩子和老人们也被喊了起来,男男女女们在前面抢着收割,孩子和老人就在后面捡拾落下的麦穗。莫汉在家泡着吃了个芋头面煎饼,就到了西沟岭,跟在爹娘身后拾麦子。薛黑牛光了膀子,露出了黑黑的身背。惹得薛家的妇女媳妇一阵骂笑,薛黑牛干的就更起了劲,身前的麦子像被风刮倒一般割成一捆一片。
莫汉正在瞧着薛黑牛疯了一般干活,身后被人狠拍了他一下,扭头见是地蛋,身后跟着他表弟。地蛋一脸嘻笑,牙上粘着一片绿,是葱。葱和煎饼的味道混着从地蛋的嘴里飘了出来。
地蛋跑上前叫着黑牛叔,夸着薛黑牛能干。薛黑牛抬头笑了下说:“交给你个任务,去钱家和路家的地里看看他们干到啥样了。”地蛋立马应着,心里乐开花。过来拽着莫汉说要去侦查侦查。
日期:2012-04-27 17:11:21
先到了路家的墩墩坡,地蛋满地找根生和子超。终于在一群孩子里寻见了他俩,他们正在帮着往地排车上抱麦捆。地蛋把他俩拉出来,没说来侦查的事,只说待会要不要去掏鸟窝。俩人说好。莫汉站在一边手遮着眼眉看路家人干的热火朝天,大老铁一个人负责一趟却最领先,一趟麦子已经快到了头,只能看见他撅着的屁股看不见脸。
子超看莫汉站在一边就过来跟莫汉打招呼:“驴汉!看。。。看啥哩?”子超的脸上已经全是汗,莫汉仔细看了子超的鼻子上,准确说是鼻孔。汗太多了分不清哪条是汗哪条是鼻涕。“看你们干的带劲么。”莫汉应到。根生得意的说:“咋样,我们路家人能干吧,这次我们指定拿第一了,对吧!?”莫汉笑笑点点头,地蛋没说话只是说:“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去,待会过来叫你们。”说完就叫着莫汉奔了钱家的湾洼地。
去的路上地蛋说:“根生这家伙阴坏,他们路家人还想争第一呢,屁!”说完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到湾洼地的时候钱家人也正干的风风火火,地蛋在洼埂边立住了看。莫汉在钱家的一群人里看见了一个熟悉却苍老的背影,接着又看见了在地里溜达的老花猫,是猫婆。
莫汉觉得应该跟猫婆打个招呼,就抬腿走了进去。地蛋在背后低吼:“驴汉,你要干么去!”莫汉这才意识到地蛋也跟着呢,话进了耳朵里但莫汉没回头。
猫婆抬头看见了莫汉,那沟壑横陈的脸盘子上盛满了水,是汗水,不脏。莫汉觉得猫婆年轻了,脸看起来饱满了。莫汉低身帮着猫婆把捡好的一堆麦穗往筐里塞。猫婆停下来拿粗布手帕替莫汉扇凉。可是太阳很毒,那点风没到莫汉脸上就被烤化了。
“你咋来哩?热吧!”猫婆边扇边问,莫汉拿过了手帕替猫婆擦脸上的汗,说:“来看看你么。”猫婆就笑了,老花猫喵了一声,嘴巴又闭上胡须上下动着。“你都这么大年纪咧,咋还来干这活。”莫汉问道。猫婆:“麦子熟了,来这望望心里舒坦哩。”猫婆的脸上一直带着笑,顿了下说:“我还能动哩,没到死的时候呢。”莫汉心里酸了下,是一道红色的酸。
地蛋跑了过来踢了莫汉一脚:“你想当叛徒咧?你姓莫可这会儿是薛家人呢,还帮着钱家人干活,走!”猫婆瞪了地蛋一眼,伸手打扑着莫汉被踢的地方。老花猫又喵了一声,张着嘴露出了白白的牙。地蛋白了猫婆一眼。
回去的路上地蛋就凶莫汉:“你咋还跟那鬼老婆子认识呢,上次我们追你是不是就躲在她那咧?!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么。”莫汉没反驳只说了句:“猫婆人善,不鬼!”
莫汉以为地蛋说掏鸟窝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却真的去了。来侦查的事自然也被地蛋抛在了脑后,莫汉也觉得三个队干的都好。他们喊上了根生和子超就溜到了湾东的老杨树林里,那里的杨树一桩一棵长的粗壮匀称。高高的杨树上是有老鸹窝的,夏天不好望到,秋天树林都落了叶子光秃秃了就能看见了一个个的老鸹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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