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烟努力代入小说女主的那种小作又病娇的样子，还央求江北配合她。

　　最有意思的还是那次，两人去图书馆学习，去的有些晚，一个空位置都没有。
　　闻烟戏瘾发作，指着乌泱泱低着头学习的同窗，“江小四，快给他们钱，让这群碍事的人消失。三秒后，我想看到一个清静寥无人烟的图书馆。”
　　江北在一旁哭笑不得，长臂一展，就把刚才指点江山的人带走了。
　　医院连廊内，时不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烟花和鞭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是特别密集。
　　禁燃禁放已成趋势，闻烟越来越觉得这年过的套路化。
　　室外暮色既起，很快就会归于黑暗。
　　“烟烟，等下去神外，陆一鸣等下给送年夜饭。”江北试探的问。

　　闻烟收起手机，“等下我哥来给我送。还有，你不用送我回办公室，医院很安全。”
　　江北声音也是淡淡的，扫过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去你那讨杯咖啡喝。”
　　话音未落，闻烟整个人就被江北推着往前走去。
　　这楼层基本没什么人，医院独有的冷色调，过于沉静的走廊反而把闻烟的心跳放大好多倍。
　　她就这么被江北半裹挟着，一边走一边听他碎碎念。

　　很快，咖啡的香气飘满这间小小的办公室。
　　闻烟想到神外和手术室那些护士对江北的评价。
　　“江主任身形高大，五官俊朗，乍看跟男明星似的。可怎么就不爱笑呢，原来奔着宽肩窄腰还想冲一冲，可到跟前儿看到那张冷着的脸，双腿瞬间开始打颤，实在无福消受这盛世美颜。”
　　“就是，江主任的脸，比手术室的温度还要低。”
　　这些话传到她这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反驳。
　　江北才不是这个样子，他赖皮又有心机。会假装酒醉骗她的泡面，会扮可怜去她家吃馄饨，甚至会很合时宜的发烧让她心软。
　　“诶，江主任，我特想问问你。”闻烟身体微微向前，那双灵动的眼睛笑着望向他。

　　江北有些懵，“你问。”
　　“医院里有人欠你钱吗？”她追问一句。
　　这句话把神外江主任彻底弄迷茫了，“有人找你告状？”
　　“那你在医院，为什么就没个笑脸呢？那些实习医生和小护士，惧怕你到连你的色相都起不了作用了。”
　　江北在她对面坐着，浅浅抿了一口咖啡。“所以。”
　　“所以，多笑笑。”闻烟双手比着笑脸，面上带着假笑，有些夸张。
　　“还有，江北。回家看看吧，就算她强势，江家爷爷也盼着你回去团圆呢。”闻烟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他们二人境遇不同。

　　闻家和谐亲爱，年夜饭只是形式，即便她不回去，也不会有什么。
　　江家不同，盘根错节，派系多乱。江北不该为了赌气，让百岁老人的期待落了空。
　　敏锐的江家小少爷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丝端倪，语气中带着紧张，“是不是有人找过你？”
　　闻烟让他放松，唇角的笑意慢慢收起，“你别紧张，没有谁找我。我只是从曲奶奶这事上觉得，尽孝要趁早。老人迟暮，哪天真的走了，真的没有后悔药给我们。”
　　“江北，仅此而已。”
　　闻烟看他眼底的怒气慢慢消散。
　　要离开衡江的闻烟，不想在她走后，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江家的所有亲人中，恐怕只有江爷爷才是他最后的救命良药。
　　要把纸巾推下桌的那股外力，也只有江爷爷能帮他抗衡。
　　“爷爷他老人家才不愿意看见我们这些不孝子孙，那天宴会结束，他就跟着杨叔奔南方度假躲清净去了。”
　　闻烟明了，难怪他这么稳得住。
　　“行了，你该走了。跟你们科室的人，一起过年吧。我哥，快到了。”闻烟下了逐客令，语气比刚才坚硬不少。
　　江北慢吞吞地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接触到桌面，发出一声闷哼。
　　江北语气坚定地比她更甚，“不要拒绝。”边说边推的离她更近些。
　　闻烟的手在办公桌下面，搭在膝盖上慢慢敲着。
　　“烟烟，你我也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对吗？”
　　她看着他那双外人看来冷淡却对她永远和暖的眼睛，敲着膝盖的手指攥成拳头。
　　轻点着头，这礼物，她收下了。
　　江北在五分钟前就走了，闻烟打量着那深蓝色的盒子发呆。
　　她整整看了五分钟。
　　听到走廊的脚步声，闻烟把那烫手的盒子收进抽屉里。
　　闻陵象征性地敲着门，开门的声音和他那敲门声几乎同时响起。
　　“你说你，在医院守着以后什么意义？曲奶奶恢复地挺好，现在累不着你，倒是把你哥折腾的够呛。”闻陵一边啰嗦一边把饭盒给她放在茶几上。
　　闻烟笑着，朝闻陵拜了年。
　　然后就是伸手，讨要红包。
　　闻陵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你上街问问，谁家姑娘三十岁还给家里要红包。”
　　“抠就是抠，说那些有的没的。”
　　她洗完手坐下来，看着最上面一层的话梅排骨咽了咽口水，“哥，曲奶奶这两天还在危险期，我就是寸步不离地在这，才安心。”
　　闻陵当然知道她这份心。

　　只是，春节期间不存在堵车的情况，青风花园到医院，开车不过十分钟。
　　就算曲奶奶真的有意外，也都来得及。
　　他只是不想闻烟犯傻，就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或事。
　　“烟烟，你瞒得住爸爸妈妈，可你瞒不住我。医院里，除夕夜不回家的，不止你一个吧？”

　　“哥，你问这话，一度让我怀疑你不是医学院毕业的。医院里，除夕夜不回家的，大有人在。”
　　闻陵看她故意答非所问，也只是淡笑着没有说话。
　　“闻总要是不信，就去急诊看看，大师哥肯定在急诊敲钟呢。”闻烟微微偏头，觉得今天这话梅排骨，带着些许酸。
　　“我去找他干嘛？让他平白的再敲我一顿年夜饭？我可没那么呆瓜，明知山有虎，偏向急诊去。”

　　闻陵烟瘾犯了，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浅闻着。
　　吃饭时，话总是少的。
　　等到她把并不美味的年夜饭吃完，闻陵才缓缓坐起身，把空掉的饭盒带走。
　　在电梯口，轻点着她的头，“累了就歇歇，就你那三瓜俩枣的够干嘛，早走早解脱。”

　　闻烟知道自己哥哥意有所指，这个节骨眼儿，闻陵就怕她再因为曲奶奶这个事，变了主意。
　　“哥，放心吧，我肯定要离开的。这点，永远不会变。”闻烟的视线很平静，平静到可以穿透电梯，直接抵达国外。
　　那个，一切需要重头再来且陌生的国外。
　　要离开的主意，不会因为任何事发生变化。
　　闻陵点点头，欲开口啰嗦几句，忽觉远处传来的烟花爆竹声声爆响，又怕打扰她好容易起来的兴致。
　　最后，只是轻轻晃着手机，“给你点了除夕套餐，跟同事们好好过节吧。”
　　得咧，这不就是顶好的日子么。
　　很多年后，闻烟想起这个因为曲奶奶的病停留在医院的除夕夜，心底都是暖暖的汪洋和亿万年来未消融冰川的寒冷带来的冰火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