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紫成笑着安慰妹妹。
“……我怕咱妈骂我。”
“骂你干啥?骂你钢笔也回不来,没事。”
“……”
赵晓芳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以赵晓芳对哥哥的了解,一听到自己丢了钢笔,肯定会掏钱给自己,没想到,并没有。
哥哥一定也没钱了。
赵晓芳在心里想。
“你去干啥了?”
赵晓芳刚回西屋,赵晓梅就问道。
“没干啥……姐,你能给我两块钱吗?”
赵晓芳迟疑了一下问道。
“要钱干啥?”
“咱妈过年给我买的钢笔找不着了,我想再买一支。”
“我这有一支,你先拿去用。”
赵晓梅说着,放下手里的剪刀,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支钢笔递给妹妹。
“……我,我想买一支和原来一样的。”
“为啥?这个很好用,这是我们班上发的,为啥非要花钱去买?”
“……”
深夜,十四岁的赵晓芳在黑暗里大睁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睡着。
赵紫成在自己的屋里发出一阵一阵的鼾声,东屋里的郑琴也好长时间没有声响了,赵晓芳悄悄坐起身,她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见躺在对面床上的姐姐,背着身子,一动不动。
应该也睡沉了。
赵晓芳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光着脚,一步一步,往东屋走过去。
郑琴躺在东屋的床上,侧身向里,正在沉沉地睡着。
赵晓芳的心扑通扑通快速跳起来。
赵国富去世两年了。
这个五口之家,在这两年中,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好多变化。
赵紫成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好像变得越来越重要,相反,赵晓芳,这个赵家曾经被宠溺着长大的小女儿,作为家里唯一一个还要靠别人养活的人,越来越被忽视。
有时候,不单单是忽视,还有嫌弃。
春天的时候,学校组织到郊外植树。
班里有自行车的同学和没自行车的自由搭配,赵晓芳想到哥哥上次回家,说现在宣传科有一辆公用的自行车,就把他骑的那辆留在了家里,坐公交车走了,于是就和一个女同学回家骑了自行车去郊外植树。
傍晚,赵晓芳是和同学一起回家的,想着还可以在家里玩一会儿。
没想到,赵晓芳和同学刚进院子,就看见郑琴已经回来了,正一脸怒气地坐在院子里。
“你骑着车去哪儿了?”
郑琴还没等赵晓芳说话,就起身冲过来大声问道。
“……我们学校组织植树,我们去,去植树了。”
“为什么要骑自行车?”
“……那个地方很远。”
“远,别人是怎么去的?”
郑琴吼道。
“……”
赵晓芳很窘迫,女同学看这种情形,连忙告辞走了。
“家里就这一辆自行车,你骑出去,万一丢了呢?丢了你哥哥要用怎么办?”
同学走了,郑琴也没打算放过赵晓芳,继续数落道。
“……这不是没丢吗?”
“万一呢!”
“……”
“没有你爸了,你以为咱家还和过去一样?你爸每月五十多的工资,现在没有这个人了,一毛钱都没有了!”
“……”
“你同学不就是让你带着去的?人家有这个心眼,你怎么没有?”
郑琴数落着,情绪越来越激动,还红了眼睛: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傻瓜!”
静静的东屋里,赵晓芳听见郑琴的呼吸声均匀而又平稳。
其实,郑琴也是刚刚睡着,儿子说了找对象的事,她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又发了一会儿愁,愁完了才睡着的。
儿子找对象,要是找个条件一般的还行,现在找了科长家的女儿,还是儿子的顶头上司,肯定怠慢不得,将来领到家里来,见面礼是不能马虎的。
现在的见面礼年年见涨,听酱菜厂的工友说,现在女方第一次上门,见面礼已经涨到二百了。
就算现在工资涨了点,再加上在家剪手套的收入,五十来块钱,刚刚赶上当年赵国富的工资。
二百,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要四个月。
虽说是儿子和大女儿每月都给家里钱,可那些钱,郑琴不敢动,都单独给孩子们存着。
见了面,听儿子说,那女的和他一样大,二十三了,结婚又要提上日程,这又是一大笔钱。
想想都愁得慌。
郑琴睡觉脱下来的衣服,就搭在脚头的被子上。
赵晓芳蹑手蹑脚走过去,先找到郑琴的裤子,又摸到裤子上面的口袋,摸到里面装东西的那个,然后把手伸了进去。
郑琴的钱包,是一个用毛线钩的小袋子,袋口缝了一对按扣。
赵晓芳摸到钱包,慢慢地抽了出来。
“啪。”
赵晓芳小心翼翼的把钱包上的按扣打开,按扣发出了小小的声响,赵晓芳一阵紧张,转头去看床上躺着的郑琴,看到郑琴没有反应,才放下心来。
赵晓芳从钱包里把里面的钱轻轻拿了出来,借着月光,她找了两张一元的,抽出来放在郑琴的被子上,然后把其他的钱放回钱包,按扣重新按好,又塞回到郑琴的裤子口袋里。
赵晓芳拿起被子上的两张钱,慢慢后转,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原路返回。
“你妈怎么那样?”
那个和赵晓芳一起回家的女同学,在学校见了赵晓芳问道。
“……”
“真吓人,就为了这么点事!”
那天的事,让赵晓芳在同学面前颜面扫地,她低着头不说话,女同学继续说道。
或许是对生活的焦虑,也或许是年龄进入更年期,郑琴经常为一些小事突然发火,然后再哭。
现在儿子刚进入一个新的工作环境,郑琴不忍心再给他添麻烦,大女儿平时不在家,说也听不着,周末回来,吃过饭就干活,就算是郑琴唠叨,她冷着脸听着,就跟没听见一样。
能让郑琴无所顾忌的,只有小女儿赵晓芳。
赵晓芳回到西屋自己的床前,她掀开被子,轻轻上床,还没等躺下,那张钢丝穿的单人床,就发出吱呀一声,吓了赵晓芳一跳。
赵晓芳僵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看见对面床上的姐姐没动,这才轻轻滑进被窝。
在被窝里,赵晓芳把手里那两张一块的钱塞到了枕头下面。
赵晓芳在黑暗里,轻轻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赵晓芳觉得母亲的脾气很可怕,说来就来,没处琢磨,那声泪俱下的数落像是有毒,听一次就堵在胸口,很久都缓不过来。
为了让母亲少数落一次,赵晓芳宁可选择偷母亲的钱。
就像现在。
“这不就是你原来的钢笔吗?”
赵晓梅又一次从关家镇回来的时候,发现妹妹写作业的钢笔很眼熟,就问道。
“又找着了。”
赵晓芳小声说道。
“……”
赵晓梅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妹妹手里那支钢笔,钢笔很新,不像是用了大半年的样子,可又明明就是这支。
可能妹妹用着爱惜呢!
赵晓梅心里想。
今天的赵晓梅心情不错,她去单位对面的候车点等车的时候,又看见那个平头小伙子了。
今天那个小伙子还主动和她搭话了。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