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七十年》
第6节

作者: ccg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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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厉声询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家在哪儿住,在哪儿念书等等。我真是太实诚了。竟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他听后,又骂了我们一阵儿,然后踹碎了我们的柴火夹子,没收了我们的镰刀,喊了一声,“滚!”就扬长而去了。我们仨空着手,悻悻地回了家。
  父亲没有过多苛责我们,只是嘱咐我们做人要光明正大,以后万万不可偷人家任何东西。
  晚饭后,大人们劳累了一天都沉沉睡去。我也是又累又怕,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到校后刚放下书包,上早操的铃声响了,同学们迅速到操场上集合,等着体育老师带领我们做早操。这时校长走上讲台,“同学们,我先占用几分钟讲几句话”。操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同学们,今天早上,有个工人来到学校找我,说昨天下午,我们学校某某同学领着几个孩子偷了他家柴禾。人家大声质问我这个校长能不能管,还扬言要往学校大门上贴大字报。我这个一校之长只能低声下气地给人家道歉,再三向人家做保证又一顿好言慰,才把人家送走了。今天,我不点名了,因为考虑到这位同学一向表现不错。可是今后,希望这位同学好自为之!!”

  校长最后一句话语气很重,广播喇叭嗡嗡作响。我站在原地,全身都僵住了。
  我稀里糊涂做完早操,回到教室,只觉得身前身后所有人的眼光都充满讥讽地看着我。我强作镇定地上完了几节课,恍恍惚惚地回到家,就爬到炕上哭起来。哥哥问明原委之后说,”偷人家柴禾固然不对,可也不算什么大事,以后注意就是了。我们家长都有责任,你也就不要自责了。可是书,你还要好好地念啊,不然,就白瞎你这块料了!”

  哥哥和母亲劝慰了我大半夜,可是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决心不念了。我不能接受从一个倍受推崇的优等生,变成一个为人不齿的“偷柴禾的”。第二天我没吃早饭,早早地跑到山上晃悠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了,肚子也饿了,也回到家。父亲严厉地训斥了我,说我太任性了。他去找来了班主任和校长,苦口婆心地开导我。可是仍然无济于事。我是说什么也不肯去念这个书了。看我这么执拗,老师和校长只好叹口气,无限惋惜地走了。

  日期:2012-04-21 13:05:27
  书是不念了,在家呆着又没意思,到街里闲逛了几天,也看不到同学和伙伴们的影子,更觉得兴味索然。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大表哥,我何不到他那儿去玩些日子解解闷呢!我立马回家对母亲说了,母亲怕我在家憋屈坏了,也欣然同意了。
  次日一大清早,我就急不可耐地登上火车走了。经过六个多小时的火车,四小时的步行,又乘了一小时的渡船,傍晚时分,来到了大洼屯儿的大表哥家。
  舅母迎接了我。她告诉我,大表哥现在也不念书了,去公社渔场上班了。渔场在李家窝堡,离大洼屯儿七八里地。我顾不上吃饭,又马不停蹄地赶过去。终于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大表哥,我扑上去抱住他,那股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高兴劲儿一过,我就踌蹰起来。本想这回可以痛痛快快地好好玩儿些日子了,可是大表哥现在不是孩子了,而是国家工人了,人家得按时上班工作呀。想到这,我后悔这趟白来了,捞不着玩儿了。立刻跟大表哥说,我很快就走了,反正在这儿也没人陪我玩儿。大表哥笑着说,“你先别急啊,有你玩儿的,有你看的。明天我领你去江上打鱼,一看,你保准就不想走了!”我一听,立刻高兴起来。

  早上,大表哥领我去大食堂吃完饭,场长和渔把头指挥队员们套好爬犁,把网具和其他工具都装好,我们三十几人坐上四架爬犁,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路上大家说笑打闹,很快就来到松花江沿儿上。渔把头指挥大家麻利地卸下网具,开始下网。网下水后,两边分别由十多个人拉着网纲往前走,网张开大口,随着网纲缓缓往前进。大概往前拖了二百多米,就到出网口了,人们开始收网出水。网乍一出水时,还看不到很多鱼;到了网肚也出水时,可了不得了,大大小小的鱼拥在一起,像开锅了一样跳跃扭动。人们纷纷拿起大抄捞子,捞起网里的鱼往岸上扔。好一阵子才捞完,江沿儿上铺了好大一片,鲤子,胖头,白鲢,还有很多我叫不上名儿的鱼。大的有十来斤,小的也有一两斤。渔把头估计说一共有五六千斤。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禁在旁边雀跃欢呼。

  还不到晌午,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鱼装进五六十条大麻袋里,绑到爬犁上,满载而归了。
  晚上,食堂炖了满满两大铁锅各色鲜鱼,香味儿四溢。开饭时,场长又吩咐保管员从仓库里拿出一大桶酒。社员们一块吃着喝着,说说笑笑,跟过年了似的。
  大表哥单独陪我吃饭,不停往我碗里夹鱼,笑着跟我说,“没让你走就对了吧?要不,你能看到打鱼的场面,能吃到这么新鲜的鱼吗?”我也笑了。这顿全鱼宴真的好香好香,至今回味无穷。
  又在大表哥家逗留了几日,大表哥虽然工作很忙,可是总是变着法儿地带我玩儿,陪我四处转悠。我不忍心总拖着他的后腿,就说,玉泉家里还有事儿,我必须尽快回去。大表哥拗不过我,只好答应了。临行前给我装了一大背包鱼,请假送我去了火车站,给我起了票送上火车。火车都徐徐地开动了,我扒在车窗上看见大表哥还站在月台上频频向我招手,直到火车开出好远,仍然依稀可见他的身影。这一幕直到暮年,都印在我的心里。

  日期:2012-04-21 14:25:53
  冬去春来,1961年,我十七岁。辍学半年了,我开始呆不住了。既然不能上学了,不能总这么在家里干吃干嚼啊。我跟父母和哥哥说了我的想法,他们也同意了,就开始四处帮我打听哪有招工的。
  第一份工是在一个小建筑队瓦工班当学徒。父亲领我去找到班长说明来意,班长打量了我几眼同意了,但是说,要学三年才能出徒,学徒期间每月工资十八块钱。我一听扭头就走了。父亲愣了愣,问我为啥。我说,“就这破活儿还得学三年徒,才给十八块钱,太少了,我不干,咱们快走吧!”说完拉着父亲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过了几天,听说皮革社招工,父亲又领我去了。到了所谓的车间,只见满屋摆着一溜溜大缸,里面装着泡得发臭烂歪歪的牛皮马皮;满地臭水横流,还混着皮上刮下来的毛,令人作呕。我捂着鼻子跑到院外,父亲随后跟了出来。他知道我不可能干这活儿的,也没说什么。
  又在家等了些日子,父亲听说运输社烘炉招工,就回来问我去不去。我说不管干啥都行,给我学徒工资我就不去。 跟着父亲来到烘炉车间,师傅们停下手里的活,跟父亲唠了几句闲嗑儿,就问我,“看看这几样活儿,你能干什么就安排你干什么”。我大大咧咧地说,“什么活儿我都能干,只要不干学徒工就行。”师傅们都笑起来,说“这臭小子,小小年纪口气不小。我们这里有好几个都干了几年了才混个一级工哇,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学生娃就敢口出狂言哪!就让你抡大锤吧!”调侃归调侃,师傅考虑我毕竟年纪还小,就让我拉风箱看炉子。

  师傅详细告诉了我怎么起炉,怎么着火,把铁烧到什么火候。因为从小在家里我就愿意烧炉子,总能把炉子烧得旺旺的,到这里,又有大风箱吹着风,烧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像模像样地干了两天,师傅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说,“你小子还真行啊,细皮嫩肉的,干起活来倒像个老技工!”
  到月底评定工资的时候,师傅们一合计,都觉得我干活像样儿,不能按学徒工给工资,就按一级工给开了二十八块五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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