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笑而过(我的律师生涯)》
第21节作者:
剑锋未试 母亲叹了口气,说,村里现在最老的人就是她和父亲了,其他的老人都病死了。孩子们上学的也很少了,我的几位十几岁的堂弟也都到青岛打工去了,挣钱盖房娶媳妇。学费越来越贵,已经很少有孩子能读高中了。我考上大学之后,这十来年再也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
深夜,我的几位堂叔听说我回家了,也都连夜赶到家里看我。他们比前些年瘦多了,也老多了。寒喧之后,就坐在那里一个劲地抽土烟,我问起他们的家里的情况,都连连叹气,家家都欠了不少债。
九婶开始当着我的面埋怨九叔,说他去年得了出血热,花了一千多块。九叔说:“你埋怨什么?跟我一起在乡卫生所住院的那三个人都因为打了假药死了,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九叔说卫生所进了一批假药,死了几个人,最后每人赔八百块钱了事。
这就是中国农民的价格?
我的几个七八岁的小侄子,听说我来,也都从被窝里爬出来,到我家来玩。当然,他们是来找好吃的。我问其中一个小孩长大了想干什么?他大声答道:“到大连打工去!捡破烂!铁丝、玻璃、报纸都捡!哈哈,一会就捡一麻袋!再掺上点土和石头,压称,卖去!”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来,打扫了一下院子,把水缸打满水。
吃完早饭,我就到邻村看望我的一位小学老师。我每次回家都首先去看看他。当年我读小学的时候,由于我是外村的,没地方吃午饭,每天都是他做给我吃。
老师也老了好多,干瘦。他的几个孩子也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他和师母。
老师从柜子底下摸出来一张五十块钱的票子,交给师母出去买点酒肉。
老师虽然也算是个农民,但他是一个很艺术气质的人,拉一手很好的二胡。
他沉默寡言,只是一个劲地劝我多吃、多喝。
我们都有些醉了。刘老师拿起二胡,招呼我一起到山里转转。
他说:“我知道,你回到家乡,最想看看儿时玩过的地方,这山,这水。”
我们一起爬到一个山坡上,找了块石头坐下。
荒野里寂静无声,了无人烟。
我默默地注视远处的村落,脑海浮现着无尽的往事……
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化。当城里人享受着日新月益的生活时,这里的孩子却依旧在重复着我的童年。这是为什么?
老师微微闭上眼晴,开始拉起二胡。
空旷的山野里回旋着凄怆苍凉的乐曲……
看看家乡人的生活,我不由地有一种愧疚:我怎能背叛这山、这水?如果我都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他们还能期望谁呢?
“哀乐伤人真不值,趁此生,要为苍生死!”
日期:2004-12-1 18:32:24
三十九
“自古忠孝难双全,过去说书的不是老这么讲嘛。孩子,你忙,早点回去吧。我跟你爹身体都硬爽着呢,你叔叔们也多,不用操心。”
到家刚三天,母亲便催我走了。
这三天里,我租了辆拖拉机,去乡里给父母买了几百斤煤,然后压成煤球,供二老过冬用。母亲烧了一辈子柴禾,眼晴总是被熏得红红的,常常流泪。过去每次来家呆不了一天就走,没有时间给他们做这些事,给他们钱,他们又不舍得买煤用。
动身的前一天,我逐一拜访了家庭的各位长辈,说了感谢的话。不管怎样,我的父母一直是靠是他们照应的。
在这些长辈中,我同九叔的感情最好。小时候,他常常在秋天带我到山里打野兔。
九叔也不舍得我走。我同他告别的时候,他不停地抹着眼泪。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担心会在离世前见不到我。九叔家的弟弟们学习都不好,全部在青岛打工。家里的农活全靠这位快七十岁的老人忙活。
我以前每次回家都会悄悄给他一两千元,但他总是想办法拒绝。他说,再苦也不能苦了你们这些在外面的孩子。
九叔这次严肃地对我说,“孩子,你爹娘的身体都不太中用了,按咱这里的风俗,你得给他们准备棺材了。”我点了点头,给九叔留下了三千块钱,委托他去用当地最好的木材做。
在母亲不断地催促下,四天之后,我离开了故乡。
爹娘蹒跚着一直送我到村西的山口。
我知道,他们的泪眼一定在眺望我远去的方向,许久。
听父亲说,我每次离家后,母亲都会很长时间不去洗我睡过的被、褥,因为她说可以在那上面闻到孩子的气息。
这就是我的父母。他们孤独而平静地生活在乡村,他们不期求儿女的孝,而期望儿女会为国家尽忠。也许,在别人眼里,这愚昧得令人可笑,可是,在他们儿子的眼里,却是无比神圣与真诚。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在律师业坚持理想、追求正义的动力之一。
他们低调而善良地生活着,同千千万万个农村父母一样。他们从来没有期求自已的儿女光宗耀祖。他们省吃俭用地供我们读书,只是希望我们可以有一个铁饭碗,可以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可以永无饥饿困顿。
…….
在县城住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我便驱车回京,当晚到达。
进入京城时,我突然有一种陌生感:看着无数个窗户里透着冬夜里暖暖的光芒,我却觉得没有一扇是属于我的…….
张枫站在楼下:“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几天了。”
我半开玩笑的答道:“想我了?”
张枫轻蔑地笑了笑:“想谁也不会想你!你这种人,哪有感情!”
她郑重地注视着我:“有人想同你做笔交易。”
我边向楼内走去,边笑着说:“不会是买我的命吧?”
日期:2004-12-3 17:37:21
四十
家里很温暖,看来暖气已经通了。
我边脱外衣边示意张枫坐下。
“不错嘛,这么整洁。”张枫随口夸了一句。
“呵呵,这是我的习惯,每次出远门之前都会把房间收拾干净,免得遇到意外,永远回不来了,还得麻烦别人料理。”
张枫诧异地望我了半天,挤出两个字:“神经!”
我才注意到张枫的打扮:黑色貂皮大衣、雪白的围巾、棕色的长靴。
她脸色泛红,看来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
内心不由地升起一种怜惜的情绪。
我洗沐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来到客厅。
张枫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盯着电视。
我给她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讲吧,谁想同我做交易。”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电视:“你真想知道啊?如果不赚钱怎么办?你们律师,不过就是个商人罢了。”
“张处长,别忘了你也是个法律人。”我友好地笑了笑。
她不再答话,依然在看《天龙八部》。
我佯装倦意,倚在沙发上,深思。
张枫今晚想跟我谈的问题可能与小盈无关,否则她不会如此平静。可我却平静不了:小盈的事情究竟怎样了?胡建嵘是否已了结了魏磊?下一步该如何进展?
我在冥思中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如是我闻 爱本是恨的来处”《天龙八部》的片尾曲把我吵醒了。
身上盖着张枫那件貂皮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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