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5-04 18:29:04

　　【二十五、故人】
　　车开动后，我想，这次绝不能再心存侥幸试图蒙混过关了。想到这，我立即去找到列车长说：“列车长，我要回德惠老家，可是身上实在没有钱了，勉强起了个最短途的车票上了这趟火车。我很惭愧，可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列车长打量了我一下，爽快地说：“看你是个实在人，而且主动来找我。行！你就安心坐那儿，等到德惠的时候我亲自送你出站。”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三个多小时，终于到德惠站了。列车长把我交给车站乘警，交待他送我出站。走出检票口的一刹那，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到家了。心情一放松，才发现脚步都发飘了，因为没钱，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现在到了家乡的土地，我可以好好地补充一下营养了。
　　我德惠县城里找到我的朋友厉广修家，本来想借点钱出去吃饭的，没想到推门进屋后，人家正在吃午饭。厉大哥和嫂子不容分说就拉我坐下吃饭，又给我斟上了小烧酒。我们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唠起了家常。原来过去的一年里，不光是我一个人诸事不顺，厉大哥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他也一直尝试着倒腾些买卖，可是总不顺利。三个月前，他从黑龙江齐齐哈尔军马场运回二十多匹马，至今还没卖出去，并且因为喂养不善，原本膘肥体壮的马现在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如果再不想办法尽快出手 ，眼看几万块钱就打水漂了。

　　厉大哥原本在城镇中长大，对倒卖牛马的事一无所知，一下子遇到这么大的挠头事儿，简直要急疯了。他拉住我的手急切地说：“二弟呀，这次你无论如何得帮我这个忙，把我这些马给卖出去。因为你农村熟人多，也听说你搬家在玉泉住过，你哥现在还在玉泉住。”没等我说话，他又接着说：“要不，你先别回家了，直接从这儿去玉泉帮我把这个事儿办了吧。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在外面折腾一年一无所获，本来我已经归心似箭了；尤其现在又是年关， 我更想早点回家给老婆孩子父母双亲做个交代，哪还有时间为别人跑事儿呢。可一看厉大哥那无奈又恳切的神情，我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再怎么说，我也就赔了千八百的，比起厉大哥几万块的损失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样一想，我没流露出任何为难的情绪就答应了厉大哥。这下可把他乐坏了，立即掏出五十块钱给我做路费。我本来不想要，可是我当时已经一文不名了，就不好意思地接过钱，放下饭碗就去了火车站，坐最早的车去了玉泉。
　　许久未见的哥哥听我说了详细情况，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 我领你到附近郊区去找人看看吧。”
　　第二天哥向单位请了假，专程领我去了镇郊几个大队，跑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结果。下午，我们正准备往回返的时候， 遇到了苏家圈子大队的苏书记。他和我哥打了招呼，正要搭话，我在旁边忽然叫了出来：“唉呀，这不是老同学吗？苏玉国！”苏玉国一愣，也叫了出来，“唉呀，高玉田！老同学！你这二十来年去哪儿啦？怎么一出校门就不见音信了？同学们可真想你呀！”
　　我哥在旁边笑了：“嘿呀，敢情你们还是同学呀，咱俩认识了这么多年，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呀！”苏玉国说：“是啊，我这么多年哪，都觉得你像我的老同学啊，可我就是没敢盘问你，怕盘问错了你骂我。”哥哥笑骂着说：“你多暂那么霸道过，你个小崽子。”
　　说笑间，苏玉国把我们领到一家饭店。店老板是他的铁哥们儿，苏玉国招呼他给炒上几个好菜，端上好酒，让我和哥先喝着，他就匆匆跑出去，说几分钟后就回来。
　　过了一支烟的功夫，苏玉国风风火火地领着三个人蜂拥而入，我一看，又是惊喜不已：“邵国友！王树峰！李永库！”我跑到跟前，一人给了他们一拳，又都相互拥抱在一起，激动得眼里都湿润了。没想到时隔二十年，我竟然这样跟我的老同学们不期而遇。前尘往事，都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了。
　　久别重逢，大家都欣喜若狂，酒喝了一巡又一巡，演看着大家都有点喝高了，哥哥看了我一眼，站起来高声说：“玉国，各位老弟，今天大哥来有一事相求，也是二弟玉田的事。请各位务必帮我一个忙。”看大家都停下来了，哥哥就把我受人之托卖马的事跟大家说了一遍。大家一听，都说没问题，一定尽力帮忙。我的同学们跟哥哥也都是相识，哥哥是电工，经常帮助他们办电，维修什么的，现在又多了老同学这层关系，他们更愿意帮忙了。他们商量好，以生产队名义， 每个小队出五千元委托大队书记苏玉国带车随我回去拉马，明天就启程。

　　我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二十年不见，一见就求人办事，没想到大家古道热肠，就像办自己的事儿一样痛快。我如释重负地开怀畅饮起来。大家推杯换盏，直至深夜。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我睁眼一看，才知道是睡在苏玉国家，不禁好笑，大家陆续醒来后，回想着昨晚酒后的情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是怎么来到苏玉国家的，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苏玉国吩咐家人准备早饭，又吩咐邵国有，王树峰，李永库去提款，又联系了两辆高栏货车，看到他有条不紊指挥若定的样子，还真有点大将风度呢。
　　时间不大，邵国有等三个同学都带着钱回来了，苏玉国安排的两辆货车也开过来了，苏玉国立即安排大家吃完了早饭，我和苏玉国各自乘坐一辆车，向大家告别后启程上路了。

　　四个小时后，大约中午时分，我们到了德惠镇，敲开了老厉家的大门。老厉没想到我昨天走的，今天就带了两辆大车，带了一群朋友来，真是欣喜若狂。他让我们进屋喝水吃饭，我和苏玉国都谢绝了，说是正事要紧，要马上去装车。于是老厉立刻带着我们来到马场。
　　进了马场，我们都惊呆了。只见马槽架子上拴着一溜一水儿水儿的菊花青大洋马，个个瘦骨嶙峋的，肋条清晰可见，眼眶下陷，鬃毛下垂，一副可怜相，好在这些马品种优良，底子好，看上去目光还挺精神的。看见我们进屋，都纷纷打着响鼻，甩甩尾巴刨刨蹄，好像还挺有活力。
　　苏玉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手一挥，就吩咐人把车开到场内的货台旁，吩咐来装车的人把马一匹一匹地牵引到货车上拴好。不到一个小时，二十匹马都顺顺溜溜地装上了车。老厉一直看着装车的场面，激动得眼圈儿都红了。他说：“老弟呀，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我今生足矣。今天不多说了，容大哥以后报答你吧！”
　　我让苏玉国把买马的两万块钱点给了老厉，老厉颤抖地接过来，抽出一千块给苏玉国作运费。苏玉国谢绝了：“大哥，这钱我不能要。玉田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为兄弟办事，咱们不谈钱行吗？”老厉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