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夹起尾巴做人，要么和王璇分开！”
　　我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张芳。
　　没想到她居然知道我留在这里的最大原因！
　　张芳并没有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接下来几天，勉强还算风平浪静，我不知道高海强有没有继续给张芳施压，也不明白张芳为什么要选择保我。
　　我只知道，王璇似乎更加的疏远我。
　　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基本都等不到她的人。
　　难得在她躲开我之前，我主动坐在王璇的身边，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这几天要躲着我，那个阴魂不散的高海强就又冒出来了。
　　“小子，才几天不见啊，去，给我打饭去！”
　　说完，他就直接坐在了王璇的另一边。
　　我堂哥见此，急忙一脸笑容地开口道：“高经理，这种小事，让我去，我去帮您打！”

　　刚刚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的高海强突然脸色一变，冷声厉喝：“你插什么话！是不是这个班长不想当了？我今天就是要让他去，你小子聋了吗？”
　　我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那么安静地看着高海强，“你是没手，还是没脚？
　　天天坐办公室把自己给坐废了？
　　连饭都不会打？
　　要不要我直接喂你嘴里？”
　　我的话，自然成了高海强借机发作的由头，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食堂都为之一静。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可是领导，只要还在这家厂子里，你就得乖乖地听我的话！居然还敢顶撞我，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下午就给我滚蛋！”
　　高海强站在我的跟前，食指用力地戳着我的额头。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如此羞辱！
　　心里的火气蹭蹭上涨，但我知道，我不能发作。
　　即便只要我握住此刻戳在我脑门上的那根手指轻轻一掰，就能让高海强丧失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可为了这份工作，我不得不强忍着承受这一切。
　　食堂里还没来得及走的工人们，幸灾乐祸地对我指指点点。
　　我堂哥和周雪急忙起身劝说。
　　在不远处吃饭的张芳和孙达也纷纷赶过来劝阻。
　　高海强就好像吃了炮仗一样，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从进厂的第一天开始，厂子里的工人最应该明白的一个常识，就是听话，就是服从领导的命令！
　　这小子不但不听话，还敢顶撞我，这跟吃里扒外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们皮革厂，不养这种白眼狼！”
　　王璇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小声催促道：“虫哥，赶紧给高经理道歉。”

　　我的憋屈，她肯定知道，却出于对现实的无奈和屈服，只能提醒我做出我最不想做的事情。
　　孙达和张芳几人也赶紧催促我道歉。
　　就连我堂哥，也是相同的想法。
　　此刻的我，心里除了愤怒之外，还带着几分委屈。
　　我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屠夫跟我说过的那些话。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在形势比人强的时候，就要学会低头。
　　低头不丢人，不懂得低头，失去眼前的一切，正中对方的下怀，才是最大的损失。
　　高海强明显是在借题发挥，如果我倔强地不肯低头，正好顺了他的意，好让他把我开除。
　　“高经理，对不起，刚才是我说话不中听，我给你道歉。”
　　高海强脸上的得意，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尤其是那根不停在我眼前晃悠的手指头。
　　“小子，我希望你牢牢记住一个道理，在面对比你强的人的时候，就要学会低头！只有低头装孙子，才能保住自己的饭碗！”
　　这番话，自然也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这一场闹剧，很快传遍了全厂。
　　大多数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我面无表情地回宿舍，上班，干活，直到一道阴影笼罩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抬头，就看到张芳站在我的跟前。
　　“看来食堂的事情，对你打击挺大啊。”
　　我认真地问：“张姐，你相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
　　张芳听了，嗤笑道：“年轻人，认清现实，脚踏实地，这才是你该干的事！
　　你说的话，只会存在于小说里面。
　　像你这种处于底层，只能出卖苦力的年轻人，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话说得倒是响亮，然后呢？
　　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从零开始，到出人头地，有的人走了一辈子，更多的却是一辈子都走不到！

　　你以后啊，能有个温饱的工作，再娶个媳妇，两人一起努力，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至于其他的，就别想了。”
　　我知道张姐不信我，可她的话，依旧成了深扎到我心里的一根尖刺。
　　我很想告诉这些人，我是有选择的机会的，只要我愿意，随随便便就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月入五千以上！
　　放眼整个皮革厂，工资能超过五千的，恐怕也就只有几个副厂长了！

　　深吸一口气，我最终将这番话咽回了肚子。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他们也根本不会信。
　　一天的活干完，我木着脸往宿舍走。
　　往常会等在我宿舍门口的王璇，今天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周雪。
　　她穿着短裙，扎着马尾，看着青春又朝气。
　　可我现在只想见一见王璇，也只有她，才能让我内心真正的平静下来。
　　就算什么都不说，能让我看到她，都是一种幸福。
　　“王璇呢？”
　　周雪表情一僵，摆手道：“她在宿舍，让我跟你说一声，以后你们还是减少一些见面的次数比较好。”
　　我心里闷闷地一疼，点了点头，径直朝着宿舍走。

　　刚走几步，我就被周雪拉住了。
　　“你准备干什么去，陪我出去转转呗？这几天你好像也不怎么开心，出去转转，说不定心情就好起来了。”
　　我挣脱周雪的手。
　　“我没心情，你自己去吧。”

　　周雪在我身后气得跺脚，我却压根没有半点心思多听一句。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
　　我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让我在这家皮革厂里体会到了人情冷暖。
　　被人故意针对的那种无力感，被人死死攥在手心里，却无法反抗的无奈……
　　张姐的话，可以说是彻底改变我想法的重要转折点。
　　我想出人头地，混出个样子！
　　我想让这些在我面前颐指气使的人，低头给我道歉！

　　我想更好地保护王璇！
　　我不想一辈子活得这么窝囊！
　　猛地坐直身子，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大步走出了宿舍。
　　到了厂门口，此刻时间已经不早了，很多宿舍已经熄了灯。
　　一间间的厂房，此刻就好像一只只隐藏在暗处张牙舞爪的猛兽，等待着吞噬更多的工人。

　　我知道，今天自己离开了这里，就等于选择了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虽然爸妈希望我能平安一生，虽然王璇曾经说过，就算窝囊一点，只要能平平安安，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