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上敷衍着，心里可是五味杂陈。其实我知道内蒙这地方，鱼是愁卖不愁买的，当地人不吃鱼，内地商贩来收购的也很少，鱼场我去过一次，只要我去牵线，一定可以促成这件事。 可我现在谁也不相信了。老咸可恶，这些人也够可恶。 如果不是他们把事做得这么绝，以我一贯的作法，我一定会帮他们直接从渔场把鱼买到，自己一分钱也不要。我现在真的觉得这样做不值得。所有这些人都不厚道，跟他们打交道太伤脑筋了，还是痛痛快快打发他们滚蛋吧。

　　这一夜，我失眠了。这一年来经历过的事，和所接触过的人，在我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反复放映着，把每个人的一言一行都咀嚼一遍，再把每件事都推敲一遍，发现我真是太实在了，实在得发傻，想起鲁迅说过，“忠厚就是无用的别称。”细想想，像我这样智商的人还出来闯什么，只有回家种地还算将就。想到这，我下决心，明天赶紧回家哄老婆孩子吧。
日期：2012-05-08 22:32:52

　　【二十三、逃票】
　　稀里糊涂眯到天亮，我把他们喊起来，坐公共汽车折腾了四个小时赶到通辽火车站，那些人各自掏钱买好车票坐下候车，不再搭理我了。我在售票窗口掏出仅剩的两块钱，在手里掂了掂，心里升起一股无可名状的懊恼：我为了他们空跑一趟，搭钱搭路费不说，在凤凰岭最后一顿饭还为他们花了十好几块钱。这都图什么呀。眼下我离家还一千多里地，要换两次火车，全靠这两块钱了。
　　到我买票了，我凑到跟前，花三毛钱买了一张最近一站的车票，拿着票大摇大摆地上了车，坐了四五百里，一直坐到四平，必须下车换乘了。出站时，我拿着这张三毛钱的票，忐忑不安地跟着人流往外走，没想到一下就被检票的发现了，召唤执勤丨警丨察把我领到值班室，盘问了我半天。我把前前后后的情况又一次和盘托出，说明了买短途车票乘车的原因。没想到派出所的同志点点头对我说：“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的人。你可以走了。”

　　我如释重负地走出值班室，来到候车室，看着列车时刻表，又发愁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剩下的一块七毛钱，只能买张慢车的短途车票；而最近的一趟慢车，也要等到凌晨三点才来。我没钱住店，决定就在候车室里蹲一宿。
　　偌大的候车室没有几个人，我找了个宽绰的长条椅子就和衣躺下了。过了好半天都睡不着，我才发现自己一天没吃饭，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响了。我想花两毛钱去小卖部买点干粮，转念一想不行，剩下的路还好远，这一块七毛钱说什么也不能乱花。
　　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不觉又被冻醒了，睁眼一看，已经凌晨五点多了，检票口已经排了一长溜人，一看，是大连到三棵树的慢车要进站了。我一溜小跑到售票口，又花三毛钱买了张最短距离的车票，上车了。
　　车开动后，我想，这次应该主动向列车长说明情况，绝不能再心存侥幸试图蒙混过关了。想到这，我立即去找到列车长说：“列车长，我要回德惠老家，可是身上实在没有钱了，勉强起了个最短途的车票上了这趟火车。我很惭愧，可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列车长打量了我一下，爽快地说：“看你是个实在人，而且主动来找我。行！你就安心坐那儿，等到德惠的时候我亲自送你出站。”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三个多小时，终于到德惠站了。列车长把我交给车站乘警，交待他送我出站。走出检票口的一刹那，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到家了。心情一放松，才发现脚步都发飘了，因为没钱，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现在到了家乡的土地，我可以好好地补充一下营养了。
　　我德惠县城里找到我的朋友厉广修家，本来想借点钱出去吃饭的，没想到推门进屋后，人家正在吃午饭。厉大哥和嫂子不容分说就拉我坐下吃饭，又给我斟上了小烧酒。我们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唠起了家常。原来过去的一年里，不光是我一个人诸事不顺，厉大哥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他也一直尝试着倒腾些买卖，可是总不顺利。三个月前，他从黑龙江齐齐哈尔军马场运回二十多匹马，至今还没卖出去，并且因为喂养不善，原本膘肥体壮的马现在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如果再不想办法尽快出手 ，眼看几万块钱就打水漂了。

日期：2012-05-08 22:33:45

　　厉大哥原本在城镇中长大，对倒卖牛马的事一无所知，一下子遇到这么大的挠头事儿，简直要急疯了。他拉住我的手急切地说：“二弟呀，这次你无论如何得帮我这个忙，把我这些马给卖出去。因为你农村熟人多，也听说你搬家在玉泉住过，你哥现在还在玉泉住。”没等我说话，他又接着说：“要不，你先别回家了，直接从这儿去玉泉帮我把这个事儿办了吧。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在外面折腾一年一无所获，本来我已经归心似箭了；尤其现在又是年关， 我更想早点回家给老婆孩子父母双亲做个交代，哪还有时间为别人跑事儿呢。可一看厉大哥那无奈又恳切的神情，我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再怎么说，我也就赔了千八百的，比起厉大哥几万块的损失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样一想，我没流露出任何为难的情绪就答应了厉大哥。这下可把他乐坏了，立即掏出五十块钱给我做路费。我本来不想要，可是我当时已经一文不名了，就不好意思地接过钱，放下饭碗就去了火车站，坐最早的车去了玉泉。

日期：2012-05-08 22:34:33

　　【二十四、同窗】
　　许久未见的哥哥听我说了详细情况，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 我领你到附近郊区去找人看看吧。”
　　第二天哥向单位请了假，专程领我去了镇郊几个大队，跑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结果。下午，我们正准备往回返的时候， 遇到了苏家圈子大队的苏书记。他和我哥打了招呼，正要搭话，我在旁边忽然叫了出来：“唉呀，这不是老同学吗？苏玉国！”苏玉国一愣，也叫了出来，“唉呀，高玉田！老同学！你这二十来年去哪儿啦？怎么一出校门就不见音信了？同学们可真想你呀！”

　　我哥在旁边笑了：“嘿呀，敢情你们还是同学呀，咱俩认识了这么多年，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呀！”苏玉国说：“是啊，我这么多年哪，都觉得你像我的老同学啊，可我就是没敢盘问你，怕盘问错了你骂我。”哥哥笑骂着说：“你多暂那么霸道过，你个小崽子。”
　　说笑间，苏玉国把我们领到一家饭店。店老板是他的铁哥们儿，苏玉国招呼他给炒上几个好菜，端上好酒，让我和哥先喝着，他就匆匆跑出去，说几分钟后就回来。
　　过了一支烟的功夫，苏玉国风风火火地领着三个人蜂拥而入，我一看，又是惊喜不已：“邵国友！王树峰！李永库！”我跑到跟前，一人给了他们一拳，又都相互拥抱在一起，激动得眼里都湿润了。没想到时隔二十年，我竟然这样跟我的老同学们不期而遇。前尘往事，都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