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又’打架?明明是韩寿那个家伙叫人来挑衅,我被逼无奈拔剑自卫!”石崇说到这里,忽然眼一闭嘴一歪,哎哟哎呦地呻吟起来,“啊,我这里好痛,是不是骨头断掉了?”见阿容果然神色专注地望过来,石崇顺势往街边一倒,双手胡乱在身上指指点点,“还有这里,这里,痛死我了!杨小姐麻烦给我包扎一下!”
阿容站在石崇身边,看着他唧唧歪歪痛不欲生了好一阵,这才冷冷地开口:“骨头没断,衣服上的血只是鼻血蹭的,不包扎也不会死。”
“别那么快就拆穿我行吗?”石崇有些哀怨地看着阿容,“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那时候我是正义的游侠,行走到荆州地界,因为打抱不平身受重伤,却偶遇了荆州刺史的女儿杨容姬。那杨小姐不仅貌美如花,还心地善良,医术高超,给我细心地包扎伤口,开方熬药,我顿时觉得哪里都不疼了……”
“我只是开方子,给你包扎熬药的是我的丫鬟。”杨容姬纠正,“而且你那时不过胳膊上被划了条口子,不算重伤。”
“不管伤重不重,你那时温柔得就像……”石崇依然陶醉在美好的回忆中。
“像什么?”杨容姬清冷的语声打破了石崇的幻想。
“像……像我娘,行了吧?”石崇抱着头,极轻地嘀咕了一声,“连阿容都不让叫,还威胁给我药里加黄连,我到底是看上了你什么……”
杨容姬没理会石崇的抱怨,转身就走。石崇朝潘岳家的方向望了望,正看见胡芳从墙头跳下来钻进了自家的马车,猛地醒悟了什么,朝着杨容姬追了上去:“杨小姐,等一下!”
杨容姬有些不耐,停下来淡淡地对石崇说:“我到洛阳是有正事要做,麻烦石公子就不要缠着我了。”
“我知道你伤心了,怪不得对我态度不好。”石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指了指潘岳家的宅子,“原来你是看到有女子跑来和那姓潘的小子私会!这样行为不检的未婚夫,要是被你父亲和兄长们知道,怕是要活活气死!不过你父兄都还在荆州,远水解不了近渴,干脆我帮你揍他一顿出气?看那小子长得比女人还美,只会动动笔杆子,就算三个一起上我也把他揍趴下!”
石崇自己说得畅快,浑然忘了刚才还被人痛揍一顿的狼狈。直到豪气干云地说完了,才发现杨容姬听着听着,嘴角竟然挂出了笑容。
“谢谢石公子,不过我一点儿也不伤心。”杨容姬说着点了点头,“告辞。”
“不会吧。”盯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石崇疑惑地摸了摸脑袋。看杨容姬的表情,好像是真的不伤心。不仅不伤心,甚至还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愉悦,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阿容其实并不喜欢那个未婚夫潘岳?想起自己一个月前去荆州刺史府求亲,却被杨容姬的兄长们嘲笑了一番,石崇的心里顿时熊熊燃起了斗志——虽然论才论貌论门第自己都比不上名满天下的檀郎,可只要自己心诚,还是有机会的!
看着远处大门紧闭的潘宅,石崇发下了誓愿:就算当不了天下第一美男子、第一才子、第一侠士,自己也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至于是天下第一什么,就……再说吧。
回小人之腹,为君子之虑。
——潘岳
若是说到魏国景元年间洛阳城中最有权威的所在,第一等无可争议是大将军府,而第二等的名单不论由谁拟定,都必定要包括新建不久的临沂侯府。
此刻的临沂侯贾充以散骑常侍身份兼任廷尉,深得大将军司马昭宠信,而贾充也勤勤恳恳夙夜在公,家中事务不论大小均由后任夫人郭槐做主,久而久之,竟落了个惧内的名声,贾充却也混不在意。唯一感到不平的,是贾充前妻所生的大女儿贾荃,但她势单力孤,加上后母郭槐对这个继女也不算苛待,多年来整个侯府内宅的气氛也算是风平浪静。
可是表面的平静之下,偶尔也会翻起水花。
“娘,荃姐姐今天又赌气不吃饭呢。”四小姐贾午向母亲郭槐偷偷告状,“她还砸了平时最喜欢的砚台,弄得满地都是黑墨。那个砚台,她平时连摸都不让我摸……”
“哦,是司马家二公子送给她的那个砚台吗?我记得她一向爱若至宝的。”郭槐放下手里的卷宗,看着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淡淡一笑。她大约三十多岁年纪,容貌不过中人之姿,体态也已经微微发福,然而眼中一片精明通透,绝非小家碧玉所能比拟。
“可现在司马二公子纳了妾,所以荃姐姐就不要那个砚台了。”贾午心直口快地揭穿了大姐贾荃的心事。
“是啊,女人都是要嫉妒的。所以她要砸就砸吧,反正我是后娘,也不能管多了她,免得被人说闲话。”郭槐说着,执起书案上的毛笔在砚台中蘸了蘸,继续在手中的廷尉府奏报上写批文。
“女人一定要嫉妒吗?”一旁的三小姐贾南风忽然接下了话,若有所思,“可我长大了不想这样。”她只比贾午大两岁,头上和妹妹一样梳着女童的双鬟,可是神态语气却像大人一样老成。
“说说看,你要怎么不嫉妒?”郭槐停下笔,忍不住逗贾南风。这个女儿虽然长得不够美,但心思灵敏性格坚毅,倒比贾午更让郭槐看重。
“很简单,我不许我的丈夫纳妾。”尚未及笄的贾南风说。
郭槐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追问:“可是男人只要做了官,大多都会纳妾的,别以为他们都和你爹爹一样。”
“那是因为娘有本事,熟悉朝廷的典章律法,爹爹无论家事公事都要与您商量,所以敬重您而不敢纳妾。”贾南风崇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我以后也要很有本事,让我的夫君敬重我而不敢纳妾。就算他敢,我也可以像娘一样,把那些人杀了……”
“好了好了,你还小,说这些做什么?”郭槐脸色一沉,“都出去,我还有正事呢。”
贾南风和贾午知道此时父亲贾充兼任廷尉一职,母亲经常帮助他审阅卷宗,因此不敢再打扰,乖乖地退了出去。
此刻春光正盛,贾府院中更是开满了牡丹、芍药、丁香等花卉,姹紫嫣红,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甜香,如同轻柔的涟漪徐徐荡漾,浸透了两个女孩明艳的绢裳。贾南风和贾午正在院子里捡落花玩,却见一角素衣在侧院一闪而过,径直往大小姐贾荃的住处去了,贾午不由撇了撇嘴:“那个杨小姐又来了。”
“杨容姬?”贾南风没有抬头,捡拾落花的手却停住了。
“就是她。”贾午忽然兴奋起来,一脸神秘地对贾南风道,“姐姐,我才知道,那个杨小姐居然就是檀郎潘岳的未婚妻!也不知她哪里修来的福气,居然能和檀郎定亲……”
“这话你哪里听来的?”贾南风仍是头也不抬地问。
“胡芳姐姐告诉我的。对了,胡芳姐姐还拼命跟我打听这位杨小姐生得美不美,多高多胖脾气温不温柔呢。”贾午回忆起在上巳节看到潘岳的情形,忽然嗤笑道,“我跟胡芳姐姐说杨小姐的容貌比她差远了,若非早早地订了亲事,只怕檀郎看都不会看杨小姐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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