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石崇只是僵硬着身子挡在身前,杨容姬冷冷地道:“你不肯帮忙也可以。不过这府中还住着你的父亲和二哥,我能不能进去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哈哈,我在你心中,果然就是这么蛮横。”石崇先是愤怒,继而失望,最终无力,“实话告诉你,你来晚了一步,刚才晋王府已经来人,将潘岳带走了。”
“带走了?”杨容姬的身子晃了晃,似乎好一阵才明白过来这三个字的含义,喃喃地道,“原来,石家还是要用他来向晋王邀功请赏。”
“不是这样的!”石崇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无心辩驳,但此刻被无端冤枉的委屈又再度决堤,“我父亲对潘岳颇为欣赏,这三天来对他礼遇有加,甚至想要联合朝臣为他向晋王求情,是潘岳自己不肯领情,再三要求面见晋王的!”
“多谢了。”杨容姬心中闪过一丝愧意,却没有力气再表达出来。她转过沾满泥土血迹的双脚,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下去。
“你想去晋王府?”石崇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一把拉住了她,咆哮,“你去能干什么?你连晋王府的大门都不可能靠近!”
“能多近,就多近。”杨容姬回头看着石崇赤红的双眼,神情因为太过坚定,反倒显得淡漠。
“可是潘岳这一去,未必能活着出来!”石崇气急,口不择言,“晋王最近正因为钟会谋反的事情发怒,杀人泄愤的事情他以前可没少做过!”
“我知道。”杨容姬还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他若能出来,我接他回家;他若是出不来,我作为他的未婚妻,可以给他收尸。”说着,她挣脱了石崇,径直朝晋王府的方向走去。
“等等!”看着一个个沾血的脚印从她的裙下延伸出来,石崇忍无可忍,冲上去一把将杨容姬横抱起来。“裹了伤我用马车送你去!”他压制住她的挣扎,低吼,“不管是接潘岳回家还是给他收尸,你首先自己不能倒下!”
杨容姬此刻才发现双脚已是痛得钻心,只怕根本无力支持到晋王府去,只好点了点头:“你先放我下来,我答应就是。”
“别动!”石崇见她又要挣扎着站起,手臂用力箍住了她。“这是第一次抱你,我发誓也是最后一次,可以吗?”他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心痛却无奈。下一刻,他高高昂起头,无视杨容姬写满抗拒的眼睛,抱着她走进了自己家的大门。
杨容姬不肯进内宅,石崇只好将她放在大门口耳房内的胡床上。然后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言不动,他则忙碌地吩咐下人拿来温水和伤药,又找来了一套崭新的女子鞋袜。
“别,我自己来!”见石崇在自己身边蹲下,杨容姬慌忙制止。
“以前是你给我治伤,现在轮到我给你治一次。就一次。”石崇仿佛发誓一般重复着,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托起杨容姬的脚,将磨烂的鞋袜除下,用温水细细清洁血肉模糊的疮口。他的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托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可是他万般爱惜的人,此刻却全身紧绷,毫无回应。
“看来,我以后是没有机会了。”石崇看着那双白皙秀美却伤痕累累的脚,知道杨容姬现在的心思都在潘岳身上,自嘲地笑了笑。
“对不起。”杨容姬低低地说。
“不用对不起,其实我自始至终就没有过机会。”石崇将药膏小心地涂上,又为她裹好绷带,穿上鞋袜,这才站起身,用全部力气撑出一个明朗的笑容,“不过输给名满天下的檀郎,我也不算太丢脸,对吗?”
“现在,我驾车送你去晋王府。”仿佛为了掩饰自己黯然的心情,石崇没有给杨容姬任何开口的机会,只是不断地说着话,“不过我还真不想去看你们劫后余生卿卿我我的样子。只要把你送到晋王府前,我就会走得远远的,让你再也找不到。”
这样,你可满意?
晋王府前,守卫的府兵雁翅型排在两边,将无关闲人远远阻隔在远处。杨容姬从石崇的马车上下来后无法近前,只能站在离府兵最近的街角,目不转睛地盯着晋王府的动静。而石崇,果然信守承诺,调转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面对戒备森严的晋王府,杨容姬虽然想过请杨家出仕的长辈去打听潘岳的消息,但这个念头很快便打消了。先前的种种焦灼渐渐平复,此刻她竟然感到一种通透的平静。她知道他在里面就足够了,反正无论生死他总会离开晋王府,不管哪种结局,她都会和他在一起。
手指轻轻捻了捻怀中那张薄薄的退亲文书,杨容姬浅浅一笑。他们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他写了这封退亲文书,只要她抵死不认,两家父母断没有同意生效的道理。所以无论生前死后,他的妻子,她是当定了。
不过,他为什么拒绝石苞的帮助,一意孤行要面见司马昭呢?杨容姬正垂目揣摩,忽听晋王府门口一阵喧哗,赶紧望了过去。
却见一辆马车不顾谒见晋王府的礼仪,径直冲到了王府大门之前。在府兵们的呵斥驱赶声中,一个红衣女子从车中敏捷地跳下,对着众人大声道:“征南将军胡奋之女胡芳,求见晋王!”
胡奋乃是当世名将,这个名字对军士而言更是如雷贯耳,加上胡芳姿容绝美,英姿飒爽,让晋王府的守卫们顿时心神一荡,情不自禁地愣怔了片刻。而胡芳趁此机会,推开挡在身前的一个府兵就往府里闯。
“站住!”府兵们反应过来,一字排开挡在胡芳身前,“要拜见晋王,到耳房那边去排队递名帖!”
胡芳往侧面一瞥,却见耳房门前排着长队,车水马龙,一时竟望不到头。她也知道司马昭执掌朝政,每日前来拜谒者络绎不绝,可她此刻心急如焚,哪里能等得下去?
“我有急事求见晋王,还望郎君行个方便,优先通禀。”见一个晋王府的属官听到喧哗走了过来,胡芳按下性子客气地恳求。
那属官见胡芳眼中盈盈,仿佛随时会坠下泪来,衬着一张梨花般娇艳的脸更让人怜惜,不由和声道:“不是下官不想帮胡小姐,只是晋王此刻正在审……接见潘岳,特地吩咐了无论何人都不可打扰。”他心思灵活,一见胡芳的神情,顿时将没出口的“审问”换成了“接见”二字。
“我正是为潘岳而来!”胡芳一听,越发着急起来,“见了晋王我自会解释清楚,祸是我闯的,与潘岳无关!”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下官劝胡小姐还是赶紧回家去吧。”那属官说完,不敢解释太多,返身就要离开。
“别走!”胡芳知道他一走,自己就真的不可能进入晋王府了,当下心一横,翻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麻烦郎君禀告晋王,胡芳愿意以死谢罪,只求他放过潘岳!”
“这这这……胡小姐你可别乱来……”那属官见胡芳眼神坚定,急得跺脚,只好朝府兵们吩咐,“你们看好胡小姐,我这就进去通禀。”说着,一溜烟跑了。
胡芳一时有些愣怔,握着匕首的手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能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清冷的语声:“他现在身陷危局,麻烦胡小姐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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