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小妾所生的庶子,父亲司马懿死后自己不受司马家的人待见也就罢了,想不到一个小女子,居然也来嘲笑自己?!司马伦越想越是怒火中烧,忽然一把扑过去搂住胡芳,张口就朝她的唇上啃去!
胡芳原本想拖延时间,好寻求脱身之法,不料司马伦突然发作,顿时乱了方寸。她拼尽全力抗拒撕扯,好不容易脱开了司马伦的桎梏,见他又要扑上,慌乱间踏上了石桥的护栏,大声叫道:“你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司马伦见胡芳颤巍巍地站在狭窄的石桥护栏上,苗条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可以被刮入桥下的荷塘,随即心中一惊,想到这是在晋王府,顿时愣住了。他虽然不敢贸然上前,却又不甘就此放手,只站在原地一上一下地与胡芳对峙,不知道应该如何收场。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哪个角落里钻出两个侍从,气喘吁吁地一路跑了过来,见了司马伦连忙躬身行礼:“九爷,大公子有请。”
“大公子找我做什么?”司马伦疑惑地盯着两个侍从,不情不愿地退开了两步。而两个侍从见他让出了石桥上的通道,又赶忙跑上两步,小心翼翼地将胡芳从桥栏上扶了下来:“胡小姐,大公子命我等好生护送小姐出府,还说请小姐即刻回家,您的事情他自会援手。”
这番话出口,胡芳心中明白是大公子司马炎救了自己。听司马炎答应帮忙,她便不好再要求什么,只张大眼睛四下张望,却没能在层层叠叠的楼阁和花木中看见任何人影。找不到司马炎,胡芳只好讪讪地朝两个侍从道了谢,整理一下散乱的鬓发出去了。
胡芳此刻并不知道,一丛茂密的青竹后,大公子司马炎一双热烈的眼睛正透过竹叶的缝隙胶着在她的身上。而她方才嘲弄司马伦时的娇憨,拼死抗拒时的烈性,还有寻找司马炎所在时的迷茫纯真,都一点不落地映入了司马炎的眼中。直到多年以后,司马炎还会想起胡芳红衣猎猎站在白玉桥栏上的模样,那么艳丽,那么热烈,仿佛一只明媚的凤凰飞入他的心中,将他的心也燃成了熊熊的火炬。
司马炎忽然觉得,这个红衣少女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哪怕他此刻的年龄是她的两倍,哪怕他早已娶妻生子,哪怕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闯入他家的府邸,都不妨碍他要得到她的决心。
和自己相比,司马伦又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司马炎冷冷转身,正看见司马伦跟着两个侍从走到自己身前。虽然司马伦是司马炎的长辈,但司马炎比他大了十余岁,又是司马昭的嫡长子,司马伦面对他不由自主有些慌乱。
“九叔放心,今天的事情,侄儿不会告诉父王。”司马炎知道司马伦忌惮司马昭,便先把父亲搬了出来。
“多谢大公子,我也是一时气急,这才……”司马伦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仿佛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嘟哝道,“没关系,我这就去求晋王,准许我去她家提亲。”
“去胡小姐家提亲?”司马炎冷冷一笑,“胡芳的父亲胡奋、伯父胡烈、堂兄胡渊都是一代名将,国之柱石,此刻却都被反贼钟会陷在西蜀军中。九叔觉得现在是提亲的时候吗?”
“那以后……”司马伦嗫嚅。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司马炎眯了眯眼睛,借以掩饰对司马伦轻蔑不屑的目光。似乎为了缓和此刻的气氛,司马炎又和声对司马伦说:“对了,父王现正在书房密审潘岳,九叔应该就是为这个来的吧?”
“对。”司马伦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刚才两个侍从对胡芳说的话,“大公子,你真要帮胡芳去给潘岳求情?”
“当然不会,我答应帮她的是别的事。”司马炎高深莫测地一笑。他当然不会告诉司马伦,他所谓援手,不过是帮助胡家抗拒司马伦求亲,这个没出息的九叔,怎么配得上那只明媚娇艳的红衣凤凰?
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
——潘岳
晋王书房内,司马昭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斜斜地靠在榻上,半阖着眼睛。他身后的四扇屏风上,画着孔子被困陈蔡图。画面上的孔子盘坐在瘦石枯树之间,神情专注地弹奏着七弦琴,而他的七十二弟子则围在他身边,全神贯注地凝听。
白色的水汽从司马昭的榻前袅袅升起,朦胧了权倾天下的权臣面庞,也掩盖了因为钟会谋反带给他的焦灼病容。远远望去,司马昭就仿佛融入了他身后屏风里的绘画,正在虔诚地倾听儒家圣人的教导,让人深恐惊扰他而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潘岳被带入书房之后,司马昭一直在阖目假寐。而唯一的一个侍童,则一直跪在司马昭榻边的炭炉前,一边用砂锅煮水,一边专心地碾磨着茶饼。
很显然,侍童是在为晋王煮茶。此时饮茶还是高门贵族享用的珍稀之物,民间尚未普及,而饮茶更多是作为药用,可以治疗脑疼、目涩、四肢烦恶、百结不舒等症状。因此潘岳一瞥之下虽然看不清司马昭的脸色,却也知道他被钟会气病的事情绝非虚言。
见司马昭没有睁眼的意思,潘岳也不开口,只是默默地行了大礼,跪在地上等候。这是继八岁之后,他第一次与司马昭单独相处。那时候他的生死在这个人的一念之间,却不知九年之后,自己又遇上了同样的情景。
此刻书房内虽然有三个人,却没有一点儿人声,只有炭炉上的砂锅,发出水沸时咕咕嘟嘟的声响。煮茶的侍童见水已初沸,便用瓷勺从盐罐里舀出半勺盐,缓缓地加入砂锅之内,而锅内蒸腾出的水汽,此刻也越发浓郁。
“退下。”一直在榻上不言不动的司马昭忽然吐出了两个字,侍童一听,便放下手中的茶具,磕头离开。
司马昭从榻上坐起身体,见锅内的水泡如同串串珍珠一样从底部冒起,便用葫芦剖成的木杓从砂锅中舀起一勺沸水,眼睛盯着锅中水面沉声道:“说吧。如果本王煮好茶之后你还没说清楚,本王就将你交给安乐亭侯处置。”
“若是潘岳未能说服晋王殿下,但求一死而已。”潘岳以额触地,语声坚决。他知道煮茶讲究三沸,此刻已到二沸之时,司马昭留给自己的时间实在有限。但是这种刁难,他早已有所预料,如今他宁可触怒司马昭被处死,也绝不要落入司马伦手中被他折辱。
“潘岳此番求见晋王殿下,只想问殿下一句话:您是希望二公子活着,还是希望他死?”见司马昭不置可否,潘岳认真地开始发问。
司马昭冷笑了一下。他知道但凡说客辩士开口,为了引人注意,都会率先抛出惊人之语。而潘岳此番打着他的亲生儿子司马攸的幌子,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为自己谋利罢了,他司马昭掌握权柄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人们用来掩盖私心的雕虫小技?因此司马昭只是闲闲地用竹夹在锅中搅着水,漠然地问:“活又如何,死又如何?”
“如果晋王想让二公子活,就立他为晋王世子。否则,二公子只有死路一条。”潘岳跪在地上,清楚地回答。
“放肆!”司马昭原本就厌恶潘岳,听他这么一说,猛地将手中搅水的竹夹重重拍在案几上,“立世子的事情,岂是你可以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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