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记者说:“这边在开庭,让我们那边找院长,这摆明了是不让拍嘛,我们还在这儿呆着干嘛?走吧。”
小夏瞪他一眼,说:“不让拍就不拍,还当记者干什么?”
摄像不服气,说:“我们节目就是人家叫才来的,谁愿意来受这种气啊!”
“我愿意!”小夏犟脾气上来了,说:“你想走你走,摄像机留下,我拍!”说罢掏出手机给《法庭纪实》制片人打电话:“喂,你好,我小夏,我现在在法院,有个案子想拍一下,你们的摄像和设备都在这儿,摄像说有事要走,能不能把摄像机借我用半天?”
放下电话,他对摄像说:“行了,你走吧。”
《法庭纪实》来拍片,每次法院车接车送,进来每个人笑脸相迎,不管喝不喝,人手一瓶矿泉水,拍完了,中午还管一顿饭。今天,三个记者却像难民一样在走廊徘徊。小夏听小万说过这个案子,心里早为民工一家不平,被那个傲慢的审判长一激,他忘了自己还在停职期间,一心想把这个场面记录下来,回去争取发一条新闻。
康康一旁看着,心里有所感悟,记者受宠或者受气,顺利或者坎坷,原来都是自己的选择。
日期:2011-01-28 11:20:10
小夏架好摄像机,对着法庭大门慢慢推上去,门没关严,推上去的镜头内可以看见法官,换个角度还可以看见秦力和他女儿。小夏拍完庭内拍庭外,拍空空的走廊,拍严肃的法警,拍法院外高高的台阶,拍外墙上醒目的国徽和天秤标志……不让拍庭审,小夏可拍的东西也不少。
康康站在门边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嗡嗡地听不清,偶然有几个熟悉的字眼钻进耳朵里却连不成句,她有点沮丧,凭感觉,今天电力公司声势浩大,房主似乎也心中有数,聚到一起强弱分明,康康着实替秦力一家捏了把汗。
小夏画面拍得差不多了,就叫康康和他一起去法院大门口等,门口有两把椅子,小夏让康康坐下,另一把椅子放摄像机。
康康问接下来怎么办,小夏往台阶上一坐,说:“等他们出来,逮到谁采访谁。”
“地上凉啊,你把摄像机搁地下吧。”
“地上潮,椅子让它坐吧,我没事。”
“哦,这个摄像机很贵吧?”康康问。
“贵啊,一辆车钱。”
本来是报社的事,现在似乎成了小夏的事了,康康很感动,她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递给小夏一瓶,自己也坐到台阶上。
“电视台真的要报道吗?你什么都没拍到啊。”康康说。
“我什么都拍到了。”小夏很有把握,“我说:高压电击案今日开庭,庭内戒备森严,记者采访被拒。我这些画面足够了。”
“真的,这也是新闻啊!”康康脸上豁然开朗,她笑起来。本来她还担心,什么也没听见,连法庭都没进,怎么报道?小夏一说,她心里有数了。
小夏看了她一眼,说:“你跟你哥长得真像。”
“你也认识康健?”
“我们都是一拨来的,算起来,那时的人走了三分之一了。小万说你是康健的妹妹,刚才你来台里接,脑袋在车窗一晃我就认出是你。”
“哈哈,我们鼻子像。”康康想起大胡子的话,不禁摸摸自己的鼻子。
“是啊,鼻子很重要,鼻子是面部的大梁,它决定你的气质。如果这个人鼻子长得好,我一般都要拍点他侧脸和低头的画面。”
两人正在聊天,一个中年妇女疾步冲上台阶,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记者大人,救命啊!”她双手往地下一撑,头在水泥台阶上磕出嘣嘣的响声。
康康和小夏大惊失色,小夏双手端起中年妇女的胳膊,不让她的头再着地。“起来,您起来!有什么事您说吧。”
中年妇女抬起头来,她额头上渗着鲜血,脸上涕泪纵横:“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啊!他没有杀人啊!我儿子是大学生,他放假来蓝岛旅游,酒店有个人死了,说是他干的,说他是强奸杀人,就判了死刑啊!我儿子说:妈,我冤啊,我没有杀人啊!”中年妇女拉开一个包,哗地扯出一个条幅,上面是一组过塑了的照片:一个戴眼镜模样文静的青年在天安门前,在黄果树瀑布前,在开福寺门口,在索道上……“我儿子爱旅游,跑了这么多地方,连一朵花都不掐,他怎么会杀人?冤枉啊!”
妇女的哭喊惊动了门卫,值班室迅速跑出三个法警,架起她的胳膊就往下拖,妇女来不及站起来,腿在水泥台阶上跌跌撞撞,她顾不得脚下,回头大声嘶哑着喊:“救救我儿子啊,记者大人!我就这一个儿子啊,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把他养大,救救他啊,记者大人,救救他……”人影看不见了,声音还在持续,持续,渐渐转弱,直到消失。
康康此时已满眼泪水,那个母亲的哭喊撕裂了她的心。她假装找洗手间踱到一边去,在一个角落狠狠哭出几声,她擦干眼泪回到台阶上,发现小夏还坐在地上发呆。康康也跟着发呆,两人各想各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阵喧哗,庭审结束了。小夏让康康给他拿话筒,对着出来的人就发话。
“今天庭审怎么样?”康康问。
“别问我别问我。”一个人摆摆手,匆忙走开。
“去那边,那个胖子!”小夏拖着康康往前走,康康把话筒对着那人,小夏自己开口了:“请问您是哪边的代表?”
“电力公司的,怎么了?”胖子竖起食指指着镜头,说:“你给我把这个东西拿开!我警告你!”
康康生怕他上来抢摄像机,忙调转头问旁边的人:“您也是电力公司的吗?”
“关你鸟事!”这个人下巴一仰说。
正在这时,那个房主冲上来,一把抓住了摄像机:“又拍,又拍,上次拍老子的房子,今天看老子砸了你的!”
“砸!”小夏把摄像机往地上一搁,双手一叉腰,说:“你砸了试试?把你那破房子卖了也赔不起!我看你敢砸!”
房主怔了一下,指着小夏鼻子骂:“你个烂崽记者,你以后出门小心点,老子要挑你的脚筋!”
小夏也指着他的鼻子说:“好,我记住了,以后我少了一根毫毛都找你算账!”
这时法警又出来了,拉拉这边,扯扯那边,拉拉扯扯把人群弄散了。
上了出租车,康康说:“今天多亏你在,不然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是烂崽记者,今天没有给你当个好榜样,好记者应该有涵养,今天实在有点烦躁,别学我。”小夏笑了,又说:“当记者提问要明确,你刚才问人家庭审怎么样就有点含糊。还有,提问不要让人一个字就答复完了,你问你也是电力公司的吗?人家说yes或者no就结束了。”
康康不好意思说:“我真不会采访,平时都是和人家聊天了写的稿。”
小夏说:“还是你们报纸好,聊天也可以写稿,我们聊两句,时间就没了。”
快下车时,康康突然问小夏:“你说,刚才那个母亲说她儿子冤枉,是真的吗?”
小夏沉思一下,说:“我去监狱采访过,那里每个人都说自己冤枉。儿子杀人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个母亲的悲伤是真的。”
日期:2011-01-29 01:38:55
19
早晨起来小万交给了老婆八百块钱,这是他前天得的一个红包,小万给一所小学写了一个一千多字的文章。小万已经很久没有得这么大的红包了。这么多钱自己独吞,小万有些良心不安,思想激烈斗争了两天,终于决定上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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