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德拉开小儿子,夺过大哥手里的皮鞭,就朝他猛抽几下,虽然隔着厚厚的裤子,杨瑞安还是感到巨大的疼痛,痛过之后双腿就开始发麻。杨承德提溜着鞭子指着小儿子骂道:“兔崽子你还敢站起来,给老子跪好!第一天上学就敢带着建川瞎混,平时怎么跟你说的全忘了?两兔崽子让全家人一顿好找,尽给旁人看笑话!”杨瑞安顺从地跪下了,父亲又在他的背上抽了两鞭子,他故意大声叫了起来,根据多年挨打的经验,他知道,只要他闷声不吭不喊疼,爹打两下就会撒手,他越是喊疼,爹反而不依不饶。他想让鞭子留在爹的手上,这样川儿就不会再挨打了,反正自己穿得厚,扛得住,可怜弟弟就穿了一条单裤,这鞭子抽他那细细的腿上,怎么受得了。
他看着弟弟,故意提高了声调,阴阳怪气地喊:“哎哟,疼啊爹,你轻点!”
“还敢喊疼!”杨承德听儿子这么一叫,更加来气了,一鞭子比一鞭子重,于是杨瑞安更加卖力地叫起来。
吊在树上的张建川看到这情形急了,忍着痛,结结巴巴道:“德叔,别,别打三哥,他哪来那么多心眼,都是我一个人主意,蚯蚓是我放的,马,马是我让金顺骑的,逃跑也是我指使三哥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德叔,你别打了,把鞭子给我爹。”
张定远听到这话,心软了一半,平日里拿鸡毛掸子打小儿子,还没等下手呢,他就鬼哭狼嚎把他娘这块护身符招来,要不就招魂似的把坐在椅子上睡得昏昏沉沉的爷爷一个激灵给吓醒,今天倒好,打得最狠,居然不哭不闹了,还有这般骨气。但他就是难解心头之恨,这孩子还小,不给他打成形了,往后要是爹娘不在身边,一个人在外闯了祸,谁来袒护他?张定远夺过杨承德手里的鞭子,正准备再抽小儿几鞭子时,杨瑞安从地上弹跳了起来,挡在弟弟的面前护住,鞭子重重地落在他身上,刮着了他的脸,他痛得像被炮竹炸了似的,本能地拿手按在脸上,倒吸一口长长的凉气,理直气壮地说:“干爹!打得好!干爹要再打弟弟就先把我打死,我死也不放手了!”说罢死死抱住建川,任父亲怎么抠他的手,怎么拧他的耳朵也不能把他从张建川的身上剥下来。
老太爷早就在屋子里床上吼开了,秀儿没在身边,他出不了屋子,只能急得拿鞋底敲床,边敲边喊:“小杂种!你给我住手!打坏了我心肝,老子要你狗命!天天狗熊一样窝家里,打我孙子你就来劲!你再打,信不信老子一枪嘣了你!……”
一旁的张夫人和张素翎已经哭得快岔气了,她们见张老爷这回动了真格,都不敢上前阻挠,只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张夫人擦擦眼泪哽咽道:“他爹,别打了,大家伙儿今天都忙活一天了,等着开饭呢。”
“都是给你惯出来的,逆子不教,你这当娘的责无旁贷!都像你田家的外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张夫人被这话给噎着了,一口气闷在胸,竟壮起胆子顶了起来:“是我惯的,你在这张牙舞爪的,就是打给我田家人看的?你发威打坏的可是你张家的骨血!你要杀鸡给猴看,可我田家今天没人站在这院子里!”
张老爷气得脸色铁青,当着众人面又不便发作,杨承德赶紧拉住兄长,把他推进了议事厅。张夫人命人找来剪子,七手八脚将小儿子身上的绳子全部剪断后,把他紧紧地掐进怀里,眼泪婆娑。
“娘,今天不疼,你看我都没哭,你别哭呀。”张建川安慰道。
“让娘看看,那狠心的爹把你打成什么样了。”张夫人边哽咽着边蹲下轻轻摞起小儿子的裤子,那血已经结了痂,将裤子和伤口粘在一起,已经难分开了,只听见小儿子喉咙里挤出两声“娘……疼……”便晕死过去。张夫人摇了摇他:“儿啊,儿啊?”见没反应,愣住了,抱起他就往自个儿屋里跑,边跑边喊:“快喊他爹过来!”张素翎吓得止住哭声,抓起地上弟弟的鞋裤跟着娘亲跑到爹娘的厢房里。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张建川放在床上,又掐人中又拍脸的,硬是没醒过来,张素翎见弟弟不省人事,越发恸哭起来,引得众人都不住抹眼泪,反倒张夫人异常镇定,开口破骂道:“哭丧呢!都给我止住,围着干嘛!刚才看热闹,这会儿还看热闹?”
张老爷和管家冲了进来,众人赶紧让开,他捏住儿子的手腕,一把脉,吓得脸如白纸,急呼道:“承德快拿我的针来!”杨承德三步并两步奔进药房,抓起针袋又冲回来,结果一个踉跄跌在门槛上,顾不得痛就把针袋扔给了兄长,又递过油灯,把张建川的脸照亮。
张老爷握针在火焰上微微捻了一下,就朝儿子耳朵上的“神门穴”、“脾穴”、“耳中穴”、“风溪穴”按序各施一针,然后掀开被子,看见儿子的裤子已经被血浸湿透了,他轻轻揭开儿子的裤角,还是听见“嘶啦”一声响,顿时鲜血如注,他不禁手腕发抖,干咽了一口气,似轻轻又似很用力地在儿子脚掌的“肾上穴”施了一针止血。他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但这孩子死性不改,歇三天不打必闯祸,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见儿子面色苍白还未醒来,他顿觉两眼酸疼。他小心翼翼地抚着儿子的脑袋,将之转到一侧,在他后脑勺的“枕穴”扎了最后一针。
张建川的脑袋颤了一下,张老爷连忙按住道:“别动!”紧接他的双腿也颤了颤,算是活了过来。
众人都松了口气,被杨承德散去,张夫人这时才抽咽了起来,埋怨道:“你打他两下就是了,往死里打,不是你的骨肉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
“好了好了!这不醒过来了,还哭什么!”张老爷的声音低了八度。
“儿啊,想吃啥,跟娘说,娘这就给你弄去。”张夫人抚摸着小儿子的额头问。
“现在啥也别吃,多给他喝点水。承德,跟我来碾药,敷上就没事了。”
杨承德跟着兄长一起去了药房,指着站一旁的小儿子道:“待会儿回家再收拾你!”
“三哥?”
“在这呢,川儿。”杨瑞安上前一步,也坐到床边,“把我魂都吓掉了,疼不?”
“不疼,嘿嘿,一会儿你别跟德叔回家,我怕他打你,和我一起睡。”
“好好,一会你们都跟娘睡这屋子,不让你爹和你德叔进来了。”张夫人道。
张老爷在药房配了三七、白芨、龙脑香和鱼骨粉,让杨承德细细切碎,然后磨成粉,给建川连敷三天,然后让他明天去学堂给两个孩子请三天假,让他们在家好好耍耍,压压惊。这时已经大半夜了,杨承德招呼着家里上上下下吃完饭,到底是把小儿子硬拉了回家,任建川怎么求他,也没有心软。
杨瑞安被罚跪在自家的院子里,他想,幸好早就料到今晚难熬,在张家吃得肚皮快撑破了,不然这一晚上还真难撑下去。他回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也太跌宕起伏了,昨天还想着要护好川儿,今天就给他招来这么大灾劫,若不是自己由着川儿性子,与他狼狈为奸,他今天也不必吃这苦了。莫非我真是扫把星?专克弟弟妹妹的?但算命的说我俩的生辰八字是相生相宜的呀。不知道川儿这会儿睡了没,爹和干爹给他换药,揭开他的裤子时,他用力拉着自己的手臂,痛得整个人快从床上悬起来,硬是没喊一声疼,干娘说他平日里可怕疼了,这会儿怎么就忍得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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