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到小孟并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又迅速跑回房间,哆哆嗦嗦去开小孟的房门,可是房门反锁了。她意识到小孟可能出事了,反而不惊慌了。鲁敏娜拿起客厅的三角铁椅子向小孟的房门砸去,门开了,鲁敏娜拿着椅子头发炸着站在门口,小孟穿戴整齐还画了浓妆躺在床上手里握着刚刚拨号的手机睁着眼睛没有了呼吸。鲁敏娜走到她跟前用手试了试鼻息,一点儿都没有了。鲁敏娜拿起小孟的手机报了警,然后,跪在床边看着依旧美丽的小孟。“她在看什么?”鲁敏娜顺着小孟的眼神也看向斜上方的天花板,那里只有青灰色的墙壁。也许小孟看到了飞来的天使,像她这么纯洁的灵魂一定去了天堂。鲁敏娜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孟一直到丨警丨察进来,这几十分钟里,她无法思考,心里反复只有一句话“天堂到底接收什么样的灵魂!”丨警丨察看屋子里只有两个女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跪在地上,房间中其他摆设都井井有条,尤其是鲁敏娜的房间更是干净的出奇。部分刑警和法医留下,因为是女人报警也来了几位女干警,她们带着鲁敏娜回警局,剩下的人联系小孟家属。
女干警问鲁敏娜“她为什么给你打电话?”鲁敏娜说:“我不知道,可能是在死的瞬间后悔了,让我去救她。可是我,我,我辜负了她,没能及时挽留住她。”鲁敏娜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接着含糊不清地说:“也可能,是想告诉我,她走了,让我,让我……”她语无伦次,意识涣散。女干警等她情绪稍微好些,又问了几个问题,还分别调出了她和小孟的手机通话记录,在小孟死之前的晚上她和丈夫通了几次电话,但是没有记录显示和那个男人通过话,只有一个电话是打给鲁敏娜的,也是最后一个。干警确定鲁敏娜和死者确实仅仅是合租关系后,就让鲁敏娜叙述关于死者小孟的近期情况,鲁敏娜把前一天听到的大概和干警叙述了一遍。她留意到,当她说小孟曾和她说自己回不去了,哪也回不去了时,三位女干警交换了下眼神,眼神和嘴角露出鄙夷。接下来的回答,鲁敏娜能省则省,很快讯问结束,她在问询笔录上签了字。整个过程她都好像是在做梦,感觉非常不真实。鲁敏娜坐在客厅里,看小孟的房门,还像往常一样紧锁着。门口还有一双红拖鞋,是小孟的;茶几上有个白色瓷茶杯,经常喝水的地方还残留着天长日久浸在杯口的淡粉色口红印,这也是小孟的,还有地上的几根长头发,还有几本时尚杂志,这也都是她的。鲁敏娜用目光逐一抚摸着小孟留下的东西,这些东西足以证明一个生命曾经来过。女干警的眼神和嘴角中的鄙夷又浮现在鲁敏娜眼前,也许,她们觉得小孟为情而死,死得太不值得。是呀“就因为回不去了,就不回去了吗?”鲁敏娜拿起一本时尚杂志翻看着,模特都很美,可是谁知道她们背后的故事?照片把她们最美的瞬间定格下来,死亡也把小孟最美的时光定格了下来,也让她在痛苦中解脱了。鲁敏娜觉得非常疲惫,她搂着杂志在沙发上睡着了,真的睡着了。
几天后,小孟的丈夫在这间出租屋里整理小孟的遗物时看到了鲁敏娜,他知道小孟在最后时刻拨通的是这个女人的电话,他邀请她参加一个星期后的小孟的葬礼,她点点头。鲁敏娜看到小孟丈夫蹲在小孟的床头柜前翻捡小孟的东西,从心底里迸发出的爱是不可能伪装的,他把每件东西都精心装在一个大手提袋里,不时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他坐在小孟坐过的椅子上摆弄餐桌上一盘仿真水果。小孟很会生活,尽管这里只是她和那个男人的暂时房间,却被小孟布置的非常温馨又浪漫。大红色薄如蝉翼的拖地窗帘上隐隐约约看到小朵玫瑰花,墙壁四周贴着淡粉色洒金壁纸,餐桌上也铺着白底淡紫色两团大花的手绣桌布,仿真水果边上的两只高脚烛台还插着点燃过的金黄色蜡烛,蜡油堆积在底托上仍旧金灿灿的发光。小孟丈夫在叶片形状的果盘里拿出一个明黄色的梨,光影下石膏做的梨子完美无瑕。他托在手里端详着,眼神里满是疼爱,别人看不到他在用力,“啪”梨子碎了,迸出的白色粉末喷洒在淡紫色团花上。鲁敏娜的后背“唰”渗出了冷汗,她不敢看小孟丈夫看破碎梨子的眼神,冰冷的爱恋,癫狂的喜悦。小孟的“回不去了,哪也回不去了。”又回响在她耳边。
葬礼非常隆重。小孟单位的领导、同事,她丈夫单位的领导、同事还有亲戚朋友,在殡仪馆最大的遗体告别的礼堂里都站不下,有人不得不在举行告别仪式时站在门外。她丈夫在和来宾逐一握手时两眼含泪。鲁敏娜觉得奇怪,小孟单位的所有人和几个小孟的朋友都跟他很熟悉的样子。鲁敏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场精彩的演出,可是泪水和几天来剧增的白发又分明坦露出小孟的丈夫是爱她的,可是那个粉碎的梨子让鲁敏娜不可能平静。黑白照片让小孟更加娇俏,照片上她含笑的眼睛好像在寻找。鲁敏娜注视着照片上的小孟,她丈夫和那个坐在沙发角上的男人不断在鲁敏娜眼前切换身影。“小孟,你现在一切都好吗?”鲁敏娜在心里轻声问,可是没有回答,只有风吹动大朵大朵纸花的簌簌声。
“阿姨,能和我聊聊吗?”鲁敏娜的袖子被人拽了一下,她回过头去,小孟的女儿肿着眼睛在叫她。她和她穿过人群,走到一棵松树下。天很冷,连最后的野菊花也耐不住北方的寒冷凋零了,只有茂盛的松树在默默地吐着暗绿。尤其是这里的松柏更被赋予不同凡响的使命和承载了传递生命的力量——让活着的人产生万古长青,永不泯灭的错觉,让人们哭过后能够再次有勇气投入到庸常的生活中去。
小孟的女儿不像妈妈那么秀气和美丽,她甚至和鲁敏娜一样高,是个普普通通相貌平平的女孩儿。她捡起地上的松枝犹犹豫豫地说:“阿姨,你见过他吗?”鲁敏娜知道她问的是谁,她点点头。“我听你妈妈说,你很支持她的选择,为什么?”鲁敏娜想大概是青春期的叛逆,好奇和世界观的颠倒驱使她去支持母亲。“刚开始,妈妈和我们说的时候,我也和爸爸一样震惊和愤怒。”她边说边揪掉松枝上的两片松针。那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担心父母为这件事情吵架,可是我们家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也许他们怕伤害你,没有在你面前争执。”鲁敏娜说。“开始我也这样想,但是妈妈的这件事让我一下子长大了,我留心审视这个家。以前,我没有看出家里的一切事情都由爸爸来作决定,甚至妈妈穿哪条裙子,哪双鞋子都要听取他的意见。妈妈没有经过他同意换了发型,我不知道爸爸和妈妈说了什么,但是他们几乎不吵嘴,第二天最迟第三天就能换回来。我的衣服也都是爸爸给我挑选的,我这个年龄了爸爸还是要给我剪头发。”鲁敏娜看看她薄薄的参差的头发,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难道你和你妈妈是木偶?”鲁敏娜想说,但是没说出来。 “我想反抗也反抗过,可是我真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他。我曾经那么崇拜爸爸,阿姨,你知道吗,他有多么渊博,妈妈说他是全科字典,我说他是百科全书。爸爸就像一座高山,我和妈妈都要仰止。”她气愤地把手里的松枝扔到了花坛里“通过这件事,我越发觉得在爸爸控制下的家好像是个笼子,不能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爱好。” 难怪葬礼上小孟的同事们都和他很熟识呢,他的性格值得商榷,鲁敏娜想。“所以,我和妈妈说,我支持她的选择,可是我不知道妈妈爱的那个人,他怎么样。”鲁敏娜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让眼前的女孩儿满意,她没有说话。
“我想他应该非常优秀,否则妈妈怎么会用生命来捍卫?”鲁敏娜看着女孩儿发现小孟的死给了女儿一个错觉,让她觉得死是最有力的武器。她说:“他不优秀。”她想说,他不仅不优秀还很猥琐,可是看着女孩吃惊地睁大眼睛,鲁敏娜不忍心让她对死去的妈妈产生更深的误解。“是的,他不优秀,你妈妈为什么为了一个不优秀的人放弃生命。我猜想,她不是为了谁,而是因为失望。失望于几十年来的情感,也失望于最近一段的爱情,姑且叫它爱情吧。”“我妈妈为什么给您打电话?”女孩问了干警问过的同样问题,鲁敏娜觉得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是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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