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邮来的信纸非常别致,我很喜欢,不知你怎么做的,还保留着木头的清香。我把它放在家里,觉得家有了村子的气息。
刚写到这儿就听小孟的嘶吼“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方也在说什么,语速非常快,听不清楚。鲁敏娜想,让小孟醒醒也好,只是她好可怜。还好女儿理解她,只要女儿不受伤害,他们愿意离愿意合都不是问题。因为鲁敏娜没有真正谈过恋爱,她并不知道爱恋别人和被人爱恋的滋味,尽管她理解死去活来的爱,理解爱可以摧毁和建设家庭,那仅仅是理解。就像动物实验者,理解黑猩猩在接受病菌注射后的痛苦,读懂了它们飘忽不定的眼眸中的无助。也非常同情离群索居的黑猩猩们的孤独和寂寞,甚至面对有了精神疾患而折磨自己的黑猩猩落下同情的眼泪,可是,那些都不是自己的亲身体会啊!
“这难道就是你认识问题的角度,简直不可理喻。”鲁敏娜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肯定他也非常激动和恼怒。小孟说什么了,他好像在用高八度的声音掩饰,掩饰什么?掩饰自己的始乱终弃,掩饰自己的虚弱?草原上的雄狮不会因为自己年老就放弃和情敌较量,而会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地和妻儿,哪怕在打斗中伤痕累累,也要面对面地交锋。这个男人还没和小孟的丈夫较量就自甘放弃,有些像夹着尾巴贪食腐肉的豺狗。当然,人性是复杂的,如果仅仅是为了争夺领地和交配权也许人类也能够光明磊落。咳!我想这些干什么。鲁敏自嘲着,接着给哑巴写信。
‘和我合租房子的室友遇到了麻烦,她和她的……’写到这儿,鲁敏娜突然停了笔。“写这个给他看有什么意思?”她自言自语地说。顺手哗啦把信纸撕了。鲁敏娜对纸和笔好像天生就爱,她决不会把纸撕碎,只是把它从一沓纸上撕下来,然后再平整地留着,她特别喜欢积攒各种各样的纸和笔,小到小学生的演算本儿、只有小拇指头粗的便签儿,大到一刀一刀的大白纸,一摞一摞的宣纸,成捆的纸绳子;铅笔、油笔、钢笔这些都不用说了,最奇特的什么水溶铅笔、气消彩笔,连油画刀都攒着,因为它就是画油画的笔。所以,对于刘远鹤给她的木头做成的信纸简直爱的不行,真好像古董收藏家看到了最爱的宝贝那样两眼放光。
“我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小孟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哐”鲁敏娜房门颤抖了一下,她知道肯定是有人非常气愤,摔门而去,否则她的房间门干吗跟着颤抖。鲁敏娜站起来听听,客厅里没有了声音,估计争吵结束了。她写信的心情也彻底没有了。看看表,22点15分,真是一场持久战,她想。鲁敏娜脱下衣服再次钻进被子,被窝已经变得冰冷了,她的脚也冰凉的像块儿冰。她把一只脚小心翼翼踩在另一条腿的小腿肚上,“呀!好凉。”她吸了口气。觉得有些暖了,就换另一只脚另一条腿,这是她小时候就会的双脚取暖方式。听说手脚冰凉是因为没有人疼爱。鲁敏娜一想,可不是,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在我这里就能应验。她迷迷糊糊好像睡了又好像在醒着,总之天亮了。
一层水珠聚集在青白的玻璃窗上,鲁敏娜爬起来,在玻璃窗上用手擦了一下,色彩斑斓的深秋好像一张不规则的明信片呈现在她眼前。这张明信片的画面在不断变化着,麻雀扑楞着翅膀在落满树叶的木头椅子上啄了两下又急急地飞走了,留下一片叽叽喳喳的鸣叫;小枫树把婴儿手掌般的叶子“嗖、嗖”扔到地上,就像顽皮的孩子练飞镖,红透的、微黄的、上红下绿的、左黄右红的,总之它不加选择一股脑地往下抛;老柳树摇摆着已经光秃的深褐色枝条偶尔往这张明信片里探探头;还有来往的行人,天蓝得短羊绒衣、浅鹅黄的帽子、紫的滴水的双肩包,他们都在明信片里闪烁。一滴水珠越来越饱满再也承载不了自身的重量,迅速滑落下来,长长的水线把神奇的明信片割裂开来,又是一道水线,紧接着又是一道水线,整个“明信片”变成了弯曲水线后面的模糊景象,更加浪漫和迷离。鲁敏娜注视着窗玻璃上的细微变化,尽管这一切对于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姑娘来说再熟悉不过,可仍旧给她带来快乐。
那个早上也是这样的天气吧,一路上鲁敏娜都在妈妈的肩头挣扎,哭声在空旷、高远的深秋的天空传得很远。路上行人无不侧目。爸爸几次劝说,算了、算了让她自己在家吧。好像他说的这些话都随着冷空气飘散了,没有人听到。又气又急得妈妈满头大汗,手忙脚乱按住不要命一样挣扎的鲁敏娜,“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她咬牙切齿地掐鲁敏娜的大腿和脸蛋,鲁敏娜哭得背过气去了,可是小腿还在下意识挣扎。“你为什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不想去。”爸爸伸手想把被妈妈扛着的鲁敏娜夺过来,可是被同样不要命似的妈妈推开了。他们好像谁也没有意识到鲁敏娜已经没有了呼吸,妈妈还在一边倒着手掐她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就你护着她,要不她能这么任性?不好好治治她,她还反上天去了。”妈妈嘴上说着脚下可没慢一步。鲁敏娜在剧烈的摇晃中稍微缓过来,在意识飘忽的时候看到一张口水淋漓的嘴堵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唇让她无法呼吸,那种感觉就像被电击一样周身疼痛。她又开始挣扎和嚎叫:“我不去,我不去,我怕,妈妈求求你,我不去,爸爸。”可是他们还是在走,不停地走。鲁敏娜看到四周都是高高的红色砖墙,长方形的红色砖块之间是窄窄的灰色水泥,一块一块连成片,一片一片围成墙,她倒挂在妈妈肩膀上,短发炸开在妈妈腰间“呼哒、呼哒”地飘,眼泪流到了脑门上,鼻涕淌到了眼皮上,她觉得头要炸开了。她不再哭了,因为没有了力气。只有一阵阵眩晕,一阵阵恶心。就是现在鲁敏娜去建材市场选地板革时也不能看仿红砖墙图案的那种,只要一看就头晕恶心痛不欲生。鲁敏娜坐在窗户边上一只手伸进薄毛衣,另一只手耷拉在椅子背上,久久的回忆着,两行泪无声无息地滑下来,在灰色毛衣上滚动了几下,落到了地上。如果,当时父母不仅仅只是“养活”我,而是真正的“教养”,引导他们唯一的5岁女儿说出来,也许,未来的一切都会改变。
“铃、铃、铃”鲁敏娜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手机屏幕上闪着“小孟”的名字,小孟怎么给我打电话?她按下接听见,没有声音,“喂!小孟,喂,说话呀,怎么没有声音?”鲁敏娜把手机拿到眼前,看看信号挺好的,又把听筒紧贴在耳朵上,细听好像有轻微的喘息声。“小孟,说话,你在哪?喂,喂。”鲁敏娜突然觉得心难受,想吐。她冲着话筒大声叫起来,“小孟,小孟,喂、喂、喂。”听筒那边并没有挂断,就是没有声音。鲁敏娜从椅子上跳起来,飞奔出门。她举着手机,站在楼道口,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小孟,你在哪?”鲁敏娜还冲着手机嚷。
日期:2012-04-26 15: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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