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非常恼火,不同意离婚,他说什么理由都能构成离婚,唯独给他戴绿帽子不行,离婚就别想了。女儿很支持我,她问我是不是真爱那个男人,我说是,她说既然是就勇敢些。”鲁敏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儿会支持她。佘囡梅和高援朝扭曲的样子又浮现在她眼前,这就好像童子功,不用功都忘不掉。“我很敬佩你女儿,她会这样想。我母亲在她年轻时也曾经有过相爱的人。”鲁敏娜说着弯下腰,把手指插到短发里,她勾着头断断续续地说:“他是我母亲的同事。可是我,我觉得那是罪恶。在我稍微长大些,就堵在他们家门口把他们的事告诉了他刚从老家接过来的妻子,他妻子特别倔强,当天晚上就毒死了两个孩子,还用刀杀了他,在杀他之前割下了他的生殖器。她被判死刑,我看到墙上贴的公示,她的名字上有个红勾,下面很多大大的红印章。”鲁敏娜抬起头,她血红的眼睛好象就要崩裂出来,嘴唇也抖得厉害。她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些,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小孟万万没想到鲁敏娜在幼时内心就埋藏了巨大的痛苦。她还想安慰鲁敏娜,可是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鲁敏娜并没有继续表现出不安或难过,她站起身,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坐下来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慢慢喝着。小孟觉得鲁敏娜非常奇怪,和别的女人似乎不一样,她想她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经历。
小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鲁敏娜叙述自己的事情,可是看着鲁敏娜好像没有进自己房间的意思,又不得不说下去。鲁敏娜看出了小孟的不自在,其实小孟可以站起来,自己先回去,这样就不用进行没有情绪的谈话了,她想,小孟确实是个善良、美好又怯懦的女子。她主动打破了沉默,“刚才来的就是那个人吧!他在准备接纳你吗?”小孟眼圈一下又红了。“不,他说,我太草率了,不应该这么早就和家里交待。如果要说也要找个其他的理由,最好在我丈夫身上找不是,这样我在离婚的时候能得到更多利益。”鲁敏娜想,他怎么这样说呢,更多利益?当初和小孟在一起难道只是想索取?爱她不该尽全力保护她吗?这个男人够猥琐。她看小孟非常伤心,就说:“他这样说也对,毕竟你是女人。”小孟眼泪掉了下来,说:“他还说,自己年龄大了,毕竟我和丈夫年貌相当。虽然他目前在市政府工作但有职无权,经济上自然也不非常宽裕,儿子刚大学毕业需要创业,以后还要结婚。我说,这些我都能承受,可是他又说,我丈夫是医院脑外科主刀医生,很有发展前途。”鲁敏娜听着小孟的叙述,仿佛看到了她丈夫拿着手术刀在患者面前聚精会神地工作,可能数年之后小孟就会成为市里知名外科大夫的夫人,那个时候她会既时尚又雍容华贵。假如真的和这个人生活在一起,倘若经济上十分富裕到可以掩盖一切,否则,等到爱消失了,两个人的不和谐自然就会浮出水面。彼此孩子的就业,结婚生子,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前妻、前夫不可避免地见面。鲁敏娜不敢想下去,她马上打断小孟,说:“他说的很有道理。”
“那,我们的感情是什么呢?”小孟哭了,“我现在回不去了,哪也回不去了。不论我的人还是我的心,哪都回不去了。”鲁敏娜看着善良又美丽的小孟,这回轮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鲁敏娜想起自己读过中文译本的日本小说《失乐园》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就是为了证明彼此永远不分离的决心在最后的欢愉中双双死去,可那是小说,在真实生活中有几人能够为了单纯的爱去舍弃一切,甚至奉献生命,就是写这本书的作者不也是生活在平凡的现实中吗?小孟说:“活着有什么劲,我都38了也够了。”鲁敏娜说:“其实,死比活着容易,如果你死了,你的女儿呢?她怎么办?”小孟只是呜呜滔滔地哭。“现在怎么办,他说了吗?”鲁敏娜问。“他说了,我应该回家,无论家里发生什么,都要回去。让我忍一忍。他说他也非常爱我,总会有办法的,等有了办法就不会再让我受委屈。”鲁敏娜想说,这话你也信?可是看着小孟无依无靠的样子,如果真地把话说明了,失去了这个谎言的支撑她哪里还有勇气面对混乱的生活,面对自己坚定不移的信念。
日期:2012-04-25 14:47:16
鲁敏娜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经午夜一点,她发现自己把埋藏在心底里深深的自责说出来也舒服些。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高援朝叔叔又笑着向她走来,他身旁还有绷着脸面容苍老的妻子,她身后背着、手里领着的是他们的儿女吧!他们身边的建筑在不断向后移动,可是他们为什么只是不停地走,不停地向她走过来,可走也走不到她身边。难道高援朝叔叔“走”的时候是在笑吗,他为什么要笑,他当时在想什么。瞬间他的妻子披散了头发,拿着生锈的菜刀向鲁敏娜奔来,身边孩子的血肉之躯变成两道血光四处飞散,她看到血从刀刃上涌出来,恶鬼一样的高援朝妻子手中的血刃已经举在了鲁敏娜眼前,突然红得发黑的死刑印章幻化成镣铐死死钉楔在她身上,疼得她痛不欲生。鲁敏娜一下子坐了起来,两眼干涩得好像冒出火来,额头渗出汗珠,浑身冷得发抖。多少年了,高援朝一家人的样子总是萦绕在她的梦里,尤其是他妻子的愤怒。鲁敏娜总在想为什么高叔叔在笑,在他被妻子杀死时,他难道不恨!可是他在笑,是在为此生与妈妈灵与肉的结合而无憾的笑吗?为什么她妻子用极端的方式留住了丈夫,而灵魂却在煎熬,难道是因为丈夫面对屠刀最后的笑吗?高援朝叔叔死时妈妈在做什么,她为什么没有去死,她也应该去死。鲁敏娜觉得身上好像有数万只蚂蚁在爬,有的爬到了她的骨缝里,有的爬到她的眼眶里,她抱住头,缩在床上。不,高叔叔我已经不恨了,不恨了,不,不!
屋子里很静,不知过了多久鲁敏娜舒展开身体,她爬下床,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把脸,桔黄色光从头顶射下来,卫生间简陋的镜子照出了她长期失眠的眼睛下如同两个半圆口袋的眼袋,她觉得自己像个鬼,沮丧地关上灯,回到房间。寒露过后天气更冷了,可还不到集中供暖的时候,所以寒露至霜降前是北方居民最难熬的时候。寒气一点点在房间里弥散开来,鲁敏娜披了件衣服,站在漆黑的窗前胡思乱想。她想起刘远鹤的信还在背包里,这个时候她强烈地想起他,以至于太过着急背包带怎么也打不开。好不容易打开带子,拿出那封信时鲁敏娜突然觉得心里一下子静了起来。她一边小心的撕开信封,一边想,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刘远鹤和他父亲在农村怎么熬,也许已经自己生火取暖了。当时真该给他们留下些钱,也可以在冬天买煤。信封开了,几片用薄木片做成的信纸滑落下来,她连忙捡起,一股新鲜木头的清香直沁心底。
敏娜姐:
我收到了你的来信,告诉爸爸你问他好,还邀请他去城里。他说,山遥路远老骨头就不折腾了。快入冬了,山里的狗熊又来偷村里的东西,估计山上可吃的也不多了,我们就让它吃个够。我看它晃晃悠悠进山时,还回头看看我们,谁说猛兽不通情理。
和我一样大的张快嘴的儿子,会唱很多歌,在广州打工时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进入了决赛,他爸爸妈妈准备组个亲友团去广州给儿子鼓劲。还有,小花就要当妈妈了,她喜欢上了隔壁退役回来的德国黑背。海棠树的叶子也快掉光了,不过海棠果倒是越来越甜,放在瓦罐里能存很长时间。
还记得我说,我认识你!敏娜姐,我就是觉得见过你。在我听到你落水之前,我还曾梦到了你。罗嗦了这么多,都是家常,就此搁笔吧。
希望你永远快乐!刘远鹤
鲁敏娜看着写在木片上的字,读这些话,觉得不像20岁男孩子的语气,她笑笑。他说,他见过我,我也觉得他面熟。突然鲁敏娜头疼欲裂,这不可能,刘远鹤怎么可能像他?
日期:2012-04-26 15:15:19
五天堂,接受你的灵魂吗
第二天,鲁敏娜没有上班,她觉得去与不去没什么差别,反正也要“给擅自离岗个说法”只是很多东西还在办公室,也懒得去拿。看看才8点,昨天晚上一夜无眠,现在浑身酸疼却是睁不开眼睛又无法睡得很沉,索性翻个身用棉被捂住脸强迫自己继续睡。一阵高过一阵的争吵声从门外传进来,鲁敏娜看看表,呀,都下午5点半了。她侧着耳朵辨别这声音,好像是小孟,一定是小孟和那个男人。她又想起昨天尴尬的样子,这时候自己还是不出去为好。她趴在被窝里,找出笔和纸准备给刘远鹤写信,告诉他自己的地址有变动。
远鹤: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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