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什么东西,没有你他能去死。什么意外,鬼相信那是意外。你都做了什么,你不得好死。滚,滚。我的儿呀,怎么就这个死法,我的儿呀。”鲁敏娜在哭得就要背过气的奶奶面前一动不敢动,“你。”拐杖狠狠落在鲁敏娜肩膀上,“咕咚”她坐在了地上,肩膀火辣辣地疼。“死的怎么不是你?”又是一下,拐杖上生硬的铁头落在了她的后背,顿时她觉得后背前胸穿刺一样的疼痛。“滚,滚。”接连几下拐杖杵在了她的肋骨上,她疼得喘不过气,可仍旧任由那愤恨的拐杖在身上一下下抽打。因为,她好像看到冰天雪地里,鲁文丨革丨仍旧赤裸着胸膛走过一棵棵红松、一棵棵白桦,疯狂地寻找最粗大、最结实、最能让自己迅速离开这个世界的参天巨树。就在她和庄盛踏上回程的列车时,那棵过分粗大的白桦呈现在鲁文丨革丨眼前,他托举油锯的手如此坚定,咆哮着的锯链慢慢渗透着树干,每一寸的深入、每一秒钟的振颤和咆哮都是一场解脱的欢歌。鲁文丨革丨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飞溅的灰碳、木屑、如同黑色礼花漫天绽放,他听到了树枝与树枝的碰撞“噼噼啪啪”开始是微弱的,在渐强、在渐强,在渐强,在它轰然倒下时,油锯崩裂但还在转动、风停止但血腥瞬间飘荡,最白的树干下开着最红的花朵,他走了,把肉体留给这个时代,让灵魂开始流浪。
日期:2012-05-07 15:26:40
鲁敏娜想起这些,马上开始浑身疼痛,心也跟着“突突”狂跳。她把头埋在胳膊肘里,好像要抹掉这段记忆。“是我,我害了他。也,也害了你。”鲁敏娜当然知道奶奶指的是什么。“别,奶奶,别说。”鲁敏娜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的手这次没有回应,她好像是累了,又好像是睡了。鲁敏娜知道她多脏器已经衰竭,贴在身上的电极,插在体内的管子,已无法挽留她渐渐消逝的生命,为什么生命到了终结才告诉我们曾经那么执著的却是最应该放弃的,曾经那么肯定的却是最应该修正的,曾经为之奋斗的却是一场挥之不去的笑话。这难道就是真相的残忍,还是妄图用手段与自然抗衡的人们最终得到的报偿,终归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吗?
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在异常波动,可奶奶却依旧平静,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异常波动来自她的心脏,短短几秒钟波动开始加速,鲁敏娜赶紧按响了紧急呼叫器,值班医生和护士应声而来,迅速采取行动,鲁敏娜不得不退出病房,庄盛和她都紧张地等在外面,他们只能透过门上窄长的玻璃隐约看到护士们忙碌的影子。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前进,两人仿佛都能听到手表的“嘀嗒”。门分割开了两个世界,里面在挽留,外面在感伤。庄盛握住鲁敏娜冰冷的双手,“不会有事。”尽管知道结果也许并不像他们预期的那样,但他们仍旧希望她还能活着。天暗下来,雪又开始飘。“挺过这个冬天,也许就好了?”鲁敏娜说。“还有两天冬至,白天就长了。”庄盛轻声安慰她。
一阵激昂的手机铃声,在这个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庄盛赶紧接听电话。“几点了?干嘛呢!饭都凉了,不回来吃,也不说一声。”由于安静,电话听筒里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出来。“我这儿突然有事儿,忘打电话告诉你了。我……”还没说完,电话“呱嗒”被对方挂断了。鲁敏娜很尴尬,装作没听见,低着头。庄盛收起手机,坐在蓝色塑料椅上,一言不发。鲁敏娜偷偷看看他,他两眼无神地直视前方,花白的头发在走廊里恍如白昼的灯光下有些刺眼。“是不是有急事儿?快走吧。我在这儿等一会儿。”鲁敏娜试探着说。“不。没有,你婶子给我打的电话。”庄盛说,然后他笑了。鲁敏娜觉很奇怪,他接了这个电话居然还能笑出来。鲁敏娜一脸狐疑,问:“你没事吧!”庄盛收敛了笑容,说:“没事,怎么了?”他还对鲁敏娜的质疑表示奇怪,他接着说:“想什么呢?去看看奶奶。”病房里的医生、护士轻轻走了出来,刚才的紧张平复了。“怎么样?”庄盛拦住医生问。“各项生命指标目前趋于平稳,但是病情随时可能发生变化,你们还是要有所准备。”鲁敏娜的眼泪“哗”流了下来。庄盛拍拍她“走吧。”
省医院住院部的台阶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鹅毛大雪仿佛突然从天而降。路上行人不多,仅有的几个也小步快跑起来。“打个车,我们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去。”庄盛伸手要在路边打车,“我想,走走,行吗?”鲁敏娜说。“好,行,走吧。”庄盛带着鲁敏娜走上人行道。大片雪花有些打脸,这样大的雪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了。没一会儿功夫两人头上,肩膀上,大衣前襟上落满了雪。他们四周好像支起了落雪的屏障,一切景物,灯光都在雪片的珠串中变得迷离。
日期:2012-05-08 14:07:18
十三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到死
鲁敏娜一直没有接到刘远鹤回复的短信,她有些担心。这种担心竟让她坐立不安,总让她不自觉地往最坏处猜测。是不是被人骗了,他又不会说话,这会儿去挖黑煤窑了?是不是手机丢了,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刘七十病了?是不是他俩都病了,很有可能连同小花也病了。大概是因为有人看不过他们过得好了,给他们家下了农药,先毒死小花,再对他爷俩下手。‘咳!我这都是想什么呢。可没有理由不回短信呢。’鲁敏娜琢磨着。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刘远鹤的电话,彩玲反复了好几遍也没人接听。鲁敏娜不死心还想再拨一边,后来想想‘估计是拍照片没听见,再等等!’。电话刚挂断,佘囡梅的电话就来了,一厢情愿的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宝宝,吃饺子。今天冬至,妈妈在饺子馆定餐了,你等着,马上去接你,我们出发了,一会儿就到。”容不得鲁敏娜说不去,电话挂断了。
前天和庄盛见面后两人紧锣密鼓地找住的地方,在离鲁敏娜原来的家不远的地方有个单元出租房屋,庄盛让她看看,当时她就定下来了,倒不是房子有多好,主要是恨不得马上离开佘囡梅。这才搬出去一天,佘囡梅就找个理由要和她见面。‘真够讨厌,我们,我们是谁?肯定是老黄和她。如果能够让孩子选择是否出生,或者能够选择有什么样的父母就好了。’她坐在床边呆呆地想。‘现在很多人对是否要孩子持不同态度和看法,有人觉得一定得有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当代养儿防老的说法大概实现的可能性很小,但孩子仍旧可以成为夫妻之间最坚韧的纽带。不要孩子的夫妇也有自己的理论,大部分觉得孩子的成长过程固然美好可爱,可夫妻两人不敢保证在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中她/他能成功,以至于在成长的过程中被人们敬仰被人们喜爱,谁能认可自己孩子平庸?不论是哪种父母都只是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没有人会去征求孩子的意见,他/她是否愿意被生出来,是否愿意成为这对夫妇的孩子?不要孩子的夫妇们是否知道你们屏蔽掉的细胞中是否也有希望来到人间享受快乐的精子和卵子?’鲁敏娜笑自己无聊,想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未来孩子的意见怎么征求?他们/她们不过就是无知无觉的细胞罢了。
“你下楼吧,我们在小区里,香槟色的车。”佘囡梅的电话,鲁敏娜没有说话把电话挂断了,当她从单元门里走出来,着实被眼前香槟色的车吓了一跳。这车是最新款的概念跑车,扁平的车头上喷绘两团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向车尾延伸,在翘起如翅膀的车两翼上又绽出两团烈焰,好像随时随地腾空而起,鲁敏娜注意到过来过去的邻居都为之侧目。佘囡梅从车里钻出来,一身粉红色漆皮衣。“开什么玩笑?吓死人呢!”鲁敏娜说。佘囡梅居然还带着假发,摇头晃脑地说:“我和老黄的儿子一起来接你。”“滚,别在这现眼。”鲁敏娜低声吼了起来,扭身上楼了。“蹬、蹬、蹬”她一口气跑回房间,“去死吧。去死吧。”鲁敏娜脑海中就这三个字。‘我是不是在做梦’她对着镜子在脸上狠狠掐了一下,‘雕刻’着皱纹的枯黄脸上有几点儿掐后红晕,她盯着自己瘦骨嶙峋面容憔悴的镜像,忽然看到佘囡梅吓死人的假发和粉红色漆皮衣。日渐衰老的自己此时和佘囡梅竟有几分神似,她为此感觉到羞耻。是谁摆布我成为她的女儿,谁有权利让我成为她的孩子,她不配……鲁敏娜趴在了写字台上,拿在手里的圆镜被压在胳膊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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