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牡丹花半开》
第39节

作者: 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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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冷气随着开合的大门拐进屋里,在他们三人的脚底下旋着。鲁敏娜睁开眼睛一颗大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看看佘囡梅又看看刘远鹤,刘远鹤虽然不能说话但刚才的一幕他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他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已经多少猜到了自己的身世,他刻意躲闪了鲁敏娜的目光。鲁敏娜问佘囡梅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找到自己的孩子,当初不是说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20年佘囡梅只字不提。“敏娜我知道这事情对你来说有些突然。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把他生下来。我是个不合格的妈。当我发现你……的时候都6个月了,医院说你只有14岁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临近崩溃如果引产就会要了你的命。你说,妈能让你去送命?我才万般无奈带你四处躲藏,最后在远郊的水阀南村找了接生婆接生了。当初说好接生就送人,后来我也去打听过他的消息,那个接生婆说生下来就被村里没儿子的人家抱走了。至于后来……怎么到了水阀村我就不知道了。”佘囡梅说到这儿声音小了也有些支吾。刘远鹤拿出笔写道:“我的确不是我爸亲生的,可我和你们没关系。大卡车丢下我时,如果没有我爸,我就活不到今天,我只有一个亲人,就是刘七十,我和你们没关系。”佘囡梅慌张地说:“大卡车!哦,哦,是吗,看来你命大,将来有福。”站在一旁的鲁敏娜早就泣不成声,她扑在刘远鹤身上痛哭起来,可这一次刘远鹤没有抱紧她,甚至胳膊都没抬起。鲁敏娜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我,我此时看到你,我,我难过,不、不,我,高兴、高兴。真是万万没想,没想到,会是这样。”她眼角挂着眼泪笑着说:“我以为你不在人世,甚至我都怀疑我是否生过孩子。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我真是太高兴了。真像做梦。”刘远鹤推开她转过身,此时他不愿看到这个女人,尽管他几十年里无数次憧憬见到生身父母,尽管他看到鲁敏娜就由衷的熟悉和亲切,可当他在这个场合知道了一切,他接受不了,甚至恨。恨自己父母畸形的关系,恨这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恨眼前的一切一切,他想把鲁敏娜撕得粉碎。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在白墙上,血从紧攥的骨节渗了来。又是一拳,墙壁上留下了几点红斑,一拳再一拳,他痛苦地大张着嘴巴,是的,那黑洞似的嘴巴里没有声音,刚才还又哭又笑的鲁敏娜,此时心疼的身如筛糠,她拼命抱住发疯的刘远鹤。他年轻的身体挣扎着,额头上青筋暴露,英俊的脸上因为痛苦、愤怒而扭曲着。鲁敏娜哭喊着:“别这样,别,别。”失去理智的刘远鹤奋力想甩开她。“天呢,这是为什么,老天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为什么连痛苦的声音都不允许他发出来!你来惩罚我,来,我愿意替他承受所有痛苦。”刘远鹤的手在滴血,鲁敏娜的心在滴血。一阵阵眩晕袭击着鲁敏娜,她告诉自己不能滑倒,就在她稍微失去意识的时候仍本能地把刘远鹤攥得更紧。也许是母亲的力量让狂躁的大男孩儿安静了下来,他哭了,他把头埋在鲁敏娜肩膀上无声地哭了。

  佘囡梅走过来拍拍鲁敏娜和刘远鹤,说:“哭啥!这是好事儿,咱是一家。”刘远鹤抬起头愤怒地盯着佘囡梅,如果他能说话,一定在质问,“为什么你到处找我,又为什么不告诉我父母是谁,一定要在这种场合让别人揭穿,让我们如此难堪?”佘囡梅不理会刘远鹤,她已经整理好因为撕扯弄皱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兴高采烈地说:“高兴吧!你们母子团圆了。我最怕当姥姥,没办法,跟着升级了,哈……”这个哈哈的笑声还没出口就被墙上挂着的黑白全家福噎了回去。这张照片还是1971年2月鲁敏娜百天儿时,鲁建国借了单位的海鸥照相机请国营照相馆的师傅给照的。婆婆抱着带着瓜皮绒线帽的鲁敏娜坐在中间,后面依次站着梳着长辫子穿着花袄罩的小姑子们,佘囡梅则挨着大姑站在几个姑娘们的最前头,只有她烫着时兴的短发。再后面是粗粗壮壮的鲁建国和虽然年少但个子很高的鲁文丨革丨。肉球一样的鲁敏娜刚刚破涕为笑,苹果一样的小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刘远鹤也看见了这张照片,他走过去摘下来拂去上面的灰尘,每张脸都更加清晰。显然刘远鹤认出了鲁文丨革丨,因为自己的脸和照片上这个少年太像太像,他用手指下意识摩擦了一下少年时代的鲁文丨革丨。佘囡梅一把抢过像框摔在地上,“哐”玻璃被摔个粉碎,发黄的相纸也裂开了口子。刘远鹤愣了一下,转身跑了出去。鲁敏娜和佘囡梅不约而同地大声喊:“去哪儿?快回来。”鲁敏娜边喊边跟了出去。佘囡梅也快走了几步站在敞开的防盗门口,风带着干冷的生土味儿打在她脸上,她哆嗦了一下转身进去了。

  日期:2012-05-11 12:47:31
  北风迅速打透了鲁敏娜单薄的羊毛衫,把她的整张脸冻得通红。“刘远鹤,你听我说。远鹤,站住。”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她冻得发麻的嘴里发出来,引得路人好奇地张望。刘远鹤像发了疯的野兽,不管不顾地向前冲。迎面而来的行人有的被他撞疼了肩膀,有的碰掉了挎包,鲁敏娜连忙给人家道歉,边说好话边紧紧追赶。此时的情景,就像老电影里经常出现一样,一个满头乱发的英俊男孩在前面跑,风衣在呼啦啦飘舞,一个憔悴的妈妈在后面追,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冰冷冬日的阳光有着特有的淡白,两个人影在这淡白里奔跑,电影里一定会出现一辆车,或者急刹在奔跑者的面前,或者把其中之一撞飞,再重重摔在地上,让追与被追者相拥在一起。可这里不是电影,鲁敏娜终于没有追上刘远鹤,他消失在老式有轨电车深绿色车厢里,“哐当、哐当”跟着龙台市仅存的一趟有轨电车走远了。两条电车轨道反射着冰冷的阳光,刺得鲁敏娜睁不开眼。电车的“叮当”声渐渐消失,剜心似的疼痛从她心底涌遍全身。“远鹤,你快回来!”她冲着电车驶去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嚎叫,刚才的疼痛汇集成一股咸腥的热流从她嗓子里呕了出来。风停止了吹动,飘浮的尘埃定格了,阳光也像透明的玻璃镇尺,鲁敏娜嘴唇上鲜红的血滴也成为了镇尺里凝固的风景。一声刺耳的鸣笛,搅碎了凝固的景象。鲁敏娜从痛苦中猛醒过来,电车已经擦着她的前胸呼啸而过了。她问自己,这是为什么,是谁和自己开的玩笑,让刘远鹤成为了我的儿子,刘远鹤期待的生身父母难道就是我和鲁文丨革丨?如果真是这样,只要他能感觉好过些,我宁愿不是他的母亲,如果,我不存在,他能过得好,我马上就去死。过一会儿,她又想,不过这样也好,倘若他果真坐下来听我解释,我又如何解释,又该从何说起。我告诉他,我幼年的遭遇,少年时的无知。还是说,鲁文丨革丨是个无恶不赦的坏蛋。这都不是真话,过去的生活我无法用语言描述。

  鲁敏娜胡思乱想着走回奶奶家,很远就看到佘囡梅在指挥一名工人拆卸门锁。“你回来了。”佘囡梅看看鲁敏娜又看看她身后“他呢?”她问。鲁敏娜摇摇头,她已经没有力气也不想说话。“哼,不知道好歹的东西。没事,你别急,我知道他哪儿去了,他还会回来。不信,你等着瞧。”佘囡梅嘴上和鲁敏娜说着话,手上点着钱把工人打发走了。“给,钥匙,这是防盗门的,这是二道门的,你试试刚换的新锁。”她哗楞楞抖动着一串钥匙,丢给鲁敏娜。“这把给你。这把我留着,来来往往也方便。最后这把也放我那儿,我替你保管。保不准你哪天犯迷糊弄丢了钥匙,咱也有个备用的。”佘囡梅转身把门关上,又用钥匙在里面锁上,示范给鲁敏娜看。“看见了吧,这个锁安全,里外都要用钥匙。你看,你看看。”她沉浸在关门开门中,没有注意到鲁敏娜冻得青紫的脸,和已经灰白的耳廓。“别说,这房子还真不错。”佘囡梅兴致盎然地打量每个房间,连厕所和厨房也没放过。“现在全国房价都在涨,别看龙台下岗职工多,普遍收入低,大小咱也是省会城市,房价半年就涨一两千。这个地段,虽然偏离市中心,但三年之后,对,我估计不出03年底,房价就会再蹿高。你听见了吗?”佘囡梅看鲁敏娜心不在焉,推推她。“我打算,这几天就把这些东西,这老东西的破烂儿都扔了。好好装修一下,再购置些像样的家具,住着也舒服。这两天你就住这儿,你租的房子,也太不像个样儿。”佘囡梅把婆婆生前用的几个沙发靠垫儿三下五除二扔到了门外。

  日期:2012-05-14 14:11:33
  十九离开这儿,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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