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一边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休闲西服，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刚才，我又陷入了虚无的状态，而且这一次比以前的情况都严重。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虚无状态只是短时间内脑子变空了，可是今天，我出现了幻觉。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到达顶楼的，我只觉得自己好像走过了T型舞台，然后站在了高山之巅。那个时候，我的感觉好极了，眼前除了蓝天什么也没有，让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快乐和轻松。我像是一团干净的轻盈的气体，我感觉只要我一纵身就可以完全融化在蓝天里了。那种感觉非常美妙，也非常危险。就在最危险的时候，你打来了电话。是手机铃音唤醒了我的神志，把我从虚无的状态中拉了出来。白雪，你能想象出来吗？当我醒过神时，我发现我竟然站在顶楼的护栏围墙上。”

　　洪亮一边说一边向里屋走去，洗了毛巾擦了把苍白的脸，然后笑着对白雪说：“白雪，为了给我压惊，陪我去吃餐饭，好吗？”
　　虽然，白雪不懂得精神学和心理学，可是从洪亮的叙述中她能想象出那种让人恍惚到失控的状态。
　　。一个神智不清的人站在顶楼的护栏围墙上，那可真是站在生死边缘啊，这种情形想起来就让人胆颤心惊。谢天谢地，洪亮没事。如果洪亮晚半分钟清醒过来，后果真不堪设想。
　　看着惊魂未定、强作镇定的洪亮，白雪的心情非常复杂，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轻松地答应了洪亮的请求。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在外面吃饭，也是白雪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吃饭的时候，洪亮的精神越来越萎靡，先前的平静慢慢地被慌乱所代替，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且不时地想呕吐。
　　看着洪亮这副样子，白雪的心里很难过。她一边给洪亮夹菜，一边轻轻地说：“洪亮，多吃一点。不要想了，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洪亮轻轻地重复着白雪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洪亮”，白雪拿起餐巾给洪亮擦了擦嘴角，小心地问，“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告诉谭欣一声？”她的话还没说完，洪亮的手猛烈地抖动了一下，筷子掉在了地上。
　　“洪亮，你没事吧？”看着洪亮慌乱的眼神，白雪的心也慌起来。她知道洪亮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和打击，她也知道洪亮非常害怕回家。可是她不知道，这样的时候，她该不该带洪亮回到她的住处。
　　“白雪”，洪亮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筷子，又茫然地看着白雪，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拘谨地说，“白雪，我要去你家，我不想回家。”
　　这时，洪亮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猛地坐直身子，额头上忽地冒出了细小的汗珠。一样的《昨日再现》，却给了洪亮不一样的心情。
　　日期：2010-07-29　06:20:52
　　（十）
　　谭欣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半生不熟的嗲，半年多以来，这种语音成了洪亮耳边的一种刑罚。谭欣说：“洪亮啊，下午给你打电话，话没说完呢你就挂断了，是工作忙吗？你已经好久没回家了，今天回来吗？这几天你的工作辛苦不？病人听话吗？你身体好不好呀？”
　　洪亮颤微微地看着电话，又茫然地看了看白雪，他的脑子里又一次空空如也。他真地想不明白，他的生活到底怎么了？谭欣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听到谭欣的声音他就胆颤心惊呢？难道谭欣真地被女鬼缠身了？
　　谭欣依旧在说：“洪亮啊，你怎么不说话？要是太累了，我去接你吧？几天没见了，有些想你。”
　　这句话像是重锤一样敲醒了洪亮，他连忙说：“不用你来接了，今晚我得加班，来了新病人，情况很不好，你早些休息，不要等我了。”

　　“嗯？那好吧。你要好好休息呀，不要让我担心。”谭欣挂断了电话。
　　洪亮双手握紧电话，仿佛他一松手谭欣就会从电话里跳出来一样。过了好一会，他轻轻地说：“白雪，我太累了，我想去你那里睡觉。”
　　白雪犹豫了一下，用力地点了点头，站起身，用纸巾给洪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挽着他走出饭店。
　　坐在车子里，洪亮将软绵绵的身体靠在座椅上，伸出手轻轻地抓着白雪的大腿，有气无力地说：“白雪，我要给你讲我的经历和我的家事。”
　　“洪亮，回到家再讲吧。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白雪系上安全带，轻轻地抚了一把洪亮的头，温柔地说。

　　“不，我现在就要讲，回家再继续。”洪亮固执地说，“你不要说话，只听我说就行了。”
　　“那天你说你做梦梦到了谭欣，当时我说梦都是胡乱做的，让你不要相信。现在我告诉你，谭欣长得和你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就连气质和脾气也完全相同。”洪亮握紧了白雪的大腿，白雪能够感觉到他冰凉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还有，你梦中的那个女鬼，谭欣也经常梦到。那个女鬼告诉谭欣我在外面有女人，甚至把我们之间说的话都告诉了谭欣。我知道谭欣很爱我，不会轻易相信女鬼的话，可是不知道她哪里出了问题，我总觉得她的脸阴森森的，就是她笑的时候，我也觉得她的笑容又阴森又可怕。再加上她总是讲那些有关女鬼的梦，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她像一个女鬼了。”洪亮的手更凉了，浑身都在微微地颤抖，“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生活会变成现在这样？以前，谭欣很爱我，对我很体贴。她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多礼品，吃的、玩的、用的，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样。每次因为应酬回来晚了，她总会满怀歉意地对我说对不起，还会搂着我的脖子吻着我的脸，孩子气十足地对我说，‘洪亮，等我赚够了钱，我就注销了公司不干了。我要做一个幸福的家庭主妇，我们去领养一个孩子，我来侍候你们一辈子。’”

　　白雪转过头，想要说什么，被洪亮制止了。他说：“白雪，你不要多想。谭欣最初做那些恶梦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所以这事与你无关。那时，谭欣总是喜欢讲一些男人移情别恋逼疯了女人的故事，然后问我有没有办法给这样的人医病。后来她开始做噩梦，常常从梦中惊醒，面目狰狞地狂喊，直闹得我筋疲力尽地坐在那里吸烟，她才安然地入睡。后来，她越来越变态，我开始怀疑她真地精神分裂了，因为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就被学校送到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当时，我怀疑她是特殊病例，可她后来再也没犯过病，所以我也没法做更深入的研究。从她开始做恶梦以来，我暗中给她诊断过多次，结果却都出乎意料的正常。”

　　“有些事啊，真是说不清。我本是无神论者，开始我对她的梦不以为然，后来，慢慢地像中邪了一样，我开始相信宿命论。再后来，我找了一个算命的先生看了谭欣的八字，那先生说谭欣的八字不好，容易引鬼上身，那以后我觉得谭欣越来越像女鬼了。”
　　“后来，我认识了你。”洪亮把手伸进白雪的衣襟里，轻轻抚着她滑嫩的后腰，动情地说：“白雪，谢谢你！如果没有你陪着我，真不敢想象，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白雪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洪亮，你不要谢我。你能不恨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洪亮掐了白雪一把，叹息着说：“白雪，你不用自责。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爱我，可我并不怪你。”
　　白雪张大了嘴巴，无言以对。她被洪亮的话给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洪亮居然知道她不是真心爱他。

　　“白雪，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我在你的小说中是不是一个特别窝囊、特别可怜的家伙？”洪亮的手慢慢地向下滑动，用手指在白雪的臀部上方轻轻地划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