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丽不满地瞪了父亲一眼，说道：“你就只晓得抢！”其实这一眼她还含有怪怨。自己心里想着宾国远，这个只知道在外面“混”的父亲不知道，而且还和宾家结下这么深的怨仇，让她有苦难言。她正还想和父亲说点什么，这时外面一阵吵闹声，五六个工人和黑熊吵着，走了进来。
　　黑熊对周汉武说道：“这帮下洞子的硬要来找你，我拦都拦不住！”
　　看到周汉武，这几个人叫嚷起来：“周老板，上个月的工钱没发给我们，我们来要钱的！”“我家的细伢子病了，等钱去医院！”“你讲了这个月半给我们的，讲话不算数！”一个跛脚的年纪大一点的工人，低声地求告说：“周老板，我这脚在井下被打好几天了，都肿了，能不能给点药钱，让我去医院看看！”
　　“你们来讨债的？”刚才还对女儿笑着的周汉武脸一下板起，撸上衣袖露出粗实的手巴子，叫道：“老子的煤款还没收回，就是没钱！井下打伤的？活该。老子没让你打伤，还来要医药费，老子屁都没有！”
　　日期：2012-04-28　12:55:57

　　黑泥湾井下挖煤的，绝大多数是外地来的农民工，也大多数是没文化、没技术、没别的本事的贫困农民，家里稍微好一点的都不会干这种又脏又累、有今天不知有没有明天的活。矿老板们一不和他们签合同，二不给他们别的什么保障，没有办法的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这就使得像周汉武这样的无良老板压低工钱，还经常克扣他们的工资。见周汉武一副使横耍赖、蛮不讲理的样子，有两个工人不做声了，那个脚被打的老工人还低下了头。但其他的仍说道：“我们吃饭都没钱了！”“请工要给工钱，这天经地义！”

　　“老子就是没钱给你们，怎么样？”周汉武继续耍着蛮，拍着胸脯子说：“你敢把老子弄去煎油？！”
　　“爹！”在旁的周春丽看不下去了。她看不惯爹对工人的这副样子，她也知道爹的煤款早就收回来，可就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发给工人，硬要这样拖着欠着，大概就是为了让人家来这么求他他来耍耍威风。她向父亲鼓了一眼，对那几个矿工说：“我爹欠了你们的钱，对大家不起了。我知道这是你们的血汗钱，一定会给大家。我答应你们，明天就给大家。你们明天到会计手里拿就是！”

　　周春丽这样一说，工人们不做声了，疑惑地在那望着。这时又传来一个声音：“你们都回去吧，别在这闹了！这是春丽小姐。你们可能是才来不久，不知道，春丽小姐说的话一定作数，你们明天去会计那领钱就是！”这是秦正仁，不知什么时候他来了。
　　周春丽望了秦正仁一眼，没有叫他。她又从衣袋里拿出几张百元的红票子，塞到那跛脚的工人手里，说：“你去医院看看吧，不够的话再来找我！”
　　工人们走了。周春丽又瞪了周汉武一眼，说：“你是不是有病？刚才要你不要使横耍威风，对人要好一点，转背你就忘了，那副痞子的本性样子又出来了！”
　　当着外人的面女儿这样说，周汉武似乎有点受不住，但他只是用粗一点的嗓子说道：“你走你走，这不关你的事！”
　　秦正仁在旁边笑着，也说道：“丽丽小姐说得对，对这些挖煤的，不能太狠。你要靠他们赚钱，就不能榨得太干。周老板，你刚才说煎油，煎猪板油时锅里要放一点水，要不，油渣子烧焦了就煎不出油了！”
　　“老子哪像你秦歪人，一肚子弯弯肠子！”周汉武说道。
　　周春丽没和秦正仁招呼一声，就走了。周汉武问秦正仁道：“秦老板，你不是专来看老子的笑话的吧！”

　　“当然不是！”秦正仁小眼睛在镜片后眨动了一下，说：“我是来向周老板送恭贺的，恭贺你银水矿快到手了！”
　　日期：2012-04-28　15:11:17
　　“妈的这都闹出人命来了，你还笑话我，是不是你也认为宾谷山是老子为银水矿害的？”周汉武瞪大眼说道。但他还想从秦正仁这里听到点什么，指着面前的椅子说道：“你坐。你他妈的两边搅，听说昨天你去了宾家那边，听到什么？”
　　秦正仁坐下，说：“我没说宾谷山死是你干的，那是他自己的时运走到头了。我两边走，还不是为了你，给你打探消息？昨天我去了宾家，孤儿寡母，虽说不敢来你这里闹事，可还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宾谷山的那个儿子，心里有主意。莫看他是个学生，可讲的话、做出的事，比一般的不同，还是不能小看。他那个样子，会去找派出所、公丨安丨局，不把他爹的死弄清楚是不会松手的！”

　　“嘿嘿嘿！”说到宾国远，周汉武又笑起来。他根本不在意这个毛头小子，似乎宾国远就是一个随手可以捏死的蚊子样。他对秦正仁说道：“小杂种敢同老子作对？会让他像他爹样死得惨。让他去找派出所公丨安丨局吧，去找罗矮子吧，让他求着闹着让那些警吊子去抓二狗吧，只要不来找老子就行！”
　　秦正仁顺着说道：“那是，宾家那小子一没关系二没势力，怎么斗得过你？我刚才恭贺银水矿是你的，不是讲空话，嘲笑你，我说的是真的。你想，宾家老的老，小的小，还有能力经营这个矿吗？就说这眼下就要到期的拍买金，他都没办法交呵！”
　　周汉武油光的圆脸块像铜盆样地一晃，说：“老子当初就说了，老子想要的东西，别人是拿不走的！”
　　“那是那是。”秦正仁陪着笑说。他斜瞄了周汉武一眼，凑近地又说道：“周老板，你现在是英名远播，有好多人都想来跟着你讨碗饭吃。我有个亲戚，手里也有几个钱，想跟你来发展。要我问问你，银水矿你得到手后，他能不能掺点股？”
　　周汉武头转过来，眼睛盯着秦正仁，说：“你他妈的跟老子玩花花肠子，什么亲戚，就是你自己。你以为老子不晓得你秦歪人？你他妈的也是司马懿，想一统天下！”
　　秦正仁一怔，但他马上笑着说：“哪里，真是我的亲戚。再怎么我秦某也不敢打你周老板的主意！”
　　日期：2012-04-28　20:57:20
　　第 五 章
　　按照乡下的风俗，死了的人在家里可以停三天、五天、七天，有的甚至停上半个月，供亲朋好友祭奠、吊唁。像宾谷山这样在地方上有点名望的人，至少要停上个五天，但宾国远坚持只停了三天。当悲怆的锣鼓、唢呐和鞭炮声等将那黑色的棺材缓缓送入山上挖掘好的土坑时，宾国远望着那渐渐长出的新土堆，又一次落泪了。
　　剩下的，就是他这个活着的儿子要干的了。

　　宾国远下午就去了镇上派出所。派出所的人说，人命案子是大案，小小派出所的力量有限，他们已将案子移送给县局刑侦队，现场勘察、讯问笔录等案卷一起送上去了。第二天一早，宾国远和叔叔宾平山来到县公丨安丨局。
　　县公丨安丨局是一座新建的青灰色的大楼，门口悬挂着一个大的盾牌，走近就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叔侄两人走进去，找到设在二楼的刑侦队，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副队长。听了他们的来意，副队长说：“宾谷山的案子？大的问题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两方为了利益相互打斗，最后死了人。现在是打人的凶手已经逃走，我们还没抓到。”
　　一听到“两方为了利益打斗”，宾国远就觉得不顺耳了。明明是对方有意地制造事端，动用政府明令不准备收藏的枪支打死人，怎么是“两方为了利益打斗”？他站起来，对副队长说道：“警官同志，我爹是被他们有意地打死的，不是为了什么‘利益’。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煤矿、就是早几天的银水煤矿拍买问题。总之，这里面的问题很复杂，我希望你们好好地调查了解一下！”

　　副队长望了宾国远一眼，说：“怎么不是为了利益？刚才你自己也说了银水煤矿的拍买，这里面就是利益嘛。双方是因为车子被撞，互不放让才打起来的，怎么不是为了利益？黑泥湾那个地方经常发生打斗，讲来讲去就是一个‘钱’字作怪，都是为了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