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周春丽要和自己谈事,宾国远不想。他想避开上车,但周春丽拦在车门边。宾平山看看两人,说是自己还要去煤矿井下看看,开着车先走了。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远处,一缕缕炊烟在山野里飘荡;近处,几朵早开的小花在路边摇摆着。宾国远不知道周春丽想和他说什么,见她半天不开口,便催促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周春丽望了宾国远一眼,一改刚才粗声大嗓的腔调,柔和地说道:“国远,是我家害了你家,让你爹没了,是我家不好,向你赔罪道歉!”
宾国远说:“这话你上次在我家就说了,没有必要重复!”
周春丽又望了宾国远一眼,声音更轻地说道:“国远,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好——”她本来是说“好疼”,但临到嘴边,又说成了“好不舒服”。
宾国远皱了下眉头,这种时候他不想听这不咸不淡没有油盐的话。现在,他的心里还是想着父亲的案子如何了结,让爹在地下早日瞑目。周春丽看到他的样子,又赶紧说道:“国远,你听我说嘛。要是我爹得罪了你或是你家里,我愿意、愿意以身来替他赎罪……”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春丽声音小得像只蚊子嗡嗡样,且带有姑娘的羞却神情。
日期:2012-04-30 20:53:15
站在旁边的宾国远听清了周春丽的话,他心里一愣,同时也升起一阵恼怒。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想让此来化解他的杀父之仇,真是太小看他了。他抬头看了周春丽一眼,正要说出几句严厉的话来,看到她满脸通红,一副不敢望他的样子,一下明白了,周春丽刚才说的是真心话,是借“替父赎罪”来向他表白真心。他突然感觉了这个姑娘对他的执着,但也觉得她可怜。他叹了一口气,转而用伤痛的口吻说:“春丽,我现在没心情谈这些,我现在想的是如何为父亲报仇。你没有父亲被人害死的体验,不知道其中的滋味。告诉你,在这个事上我决不会妥协。如果你真心想帮我,要是有二狗的消息话,就告诉我一声!”
宾国远说完蹬脚就走。在那愣着的周春丽一见,忙追着说道:“好,有二狗的消息我一定告诉你。别走呀,我送你!”
宾国远是周春丽送回家的,回家后他便去看母亲。父亲的死给母亲很大的打击,她三四天未下床了,就是父亲出殡都未起来。每天昏睡着,也吃不进什么东西。请来看病的医生说,母亲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宾国远走到母亲的床前,见母亲闭着眼在那睡着,他也不喊,因为喊醒的话他也不好向她说什么,他知道她心里也挂牵着父亲的案子。他正想走开,这时青桂珍却睁开了眼,看了看儿子。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半晌,又将眼睛闭上,宾国远也就轻手轻脚地从母亲房里出来。
母亲的两个亲戚还没走,他们搞好了饭菜,但宾国远没有胃口,胡乱地扒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天已经大黑了,他也没开灯,一个人在房子里坐着。按道理,他应该给成盈回个电话,告诉她一下他去找她爸爸的情况,但他不想回。而且他还怕成盈打电话来,干脆将自己的手机也关了。
宾国远早早地躺在床上,但他睡不着。他起床,穿上衣服向门外走去。夜色是黑糊糊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斗,只对面马路上时而经过的车辆投射来一些光影。天气暖和了一些,春夜也慢慢地热闹起来,听得到远的蛙鸣和近的虫叫了。山路上有一点一点的光亮在移动,宾国远知道那是上夜班的矿工的矿灯。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反正是睡不着,不如去自己家的矿井看看。
日期:2012-05-01 10:20:16
黑泥湾的小煤窑,一个井称之为一个矿。宾家有三个矿,也就是三个矿井。父母最早开挖的月泉井因为底下的煤已经挖完,已经停产了。另一个是坡下井,生产也接近枯竭期,每天出那么20来吨煤炭,宾家也不怎么看重。生产正常的是枞树井,每天可生产70多吨煤,且底下的储量还可以开采好几年。宾国远这去看看枞树井。
枞树井在3里多路远的一个山冲里。宾国远慢慢地走了过去,隐身在一个杂树丛中观看着。
井口几盏电灯照着,绞车也“滋滋”地响着,两个工人在那推送着斗车在忙着。枞树井也像黑泥湾大多数矿井一样,是在清理整顿小煤窑时改造过来的。它原只是一个口径不大的竖眼,一部国营黑泥湾煤矿淘汰的回柱绞车放在井口,吊着竹篓来出煤和上下人。现在被改造成了斜井,铺上了轨道,井口也安上了提升绞车,用翻斗矿车来运送煤炭,还在不远处修建了一个小小的通风井。它的产量也比原来提高了好多倍。
看到枞树井生产还正常,宾国远的心里安稳了一些。但他仍旧未动,还是在那蹲着。
这时井下已经停下出煤了,两个推车的矿工在井口坐下,歇息起来。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对年轻一点的说道:“唉,这个宾老板就这么走了,真是可惜呀。那个周老板也太恶了!”
“可什么惜!狗咬狗,满嘴毛,死了活该!”那年轻的说道。
年长一点的说:“可莫这样说,宾老板对我们还可以,没欠过工钱,过年还给个红包,比周老板好多了。听说姓周的扣钱还不说,你有意见他还让手下打做工的!”
“都是一条卵,姓宾的只不过是面子上做得乖点,狡猾一点。上面说让签劳动合同,他跟我们签了吗?说工伤要发工资,还有工伤补贴,他发了吗?节假日上班要发加班工资,还是几倍,他发了?!”年轻的大概还有点文化,对上面的政策还懂得一些,仍旧激愤地说着:“我巴不得他们打,打得越大越好,把这煤井炸了都要得!”
年长的叹了口气:“我们做工的是这样的命,生成是让他们这些老板剥的,可煤井炸了你去哪讨饭吃?不过,这阵势下去,这煤井迟早是周家的!”
年轻工人的话让宾国远心里一愣。他没想到工人们会这样看待父亲,这样说父亲。是的,每一个个体老板,都想赚取最大的利润,特别是开矿的,对工人的榨取可能会更大。因为开矿是一种风险性极大的行业,尤其是在国家现有政策下,老板们都有“能多捞就多捞”的想法,他的父亲也是这样。那么,工人对父亲有这样的看法说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了。宾国远又想起上午在县上听到的“利益之争”、“黑吃黑”,与这“狗咬狗”的说法是类似的。当然,如果单从谋取利益的手段上来说,他们说的也许是那么回事,但作为这起案件来说,作为政府官员和执法者来说,这样说就太不合适了。
日期:2012-05-01 12:24:53
宾国远蹲在那,呆呆地想了一阵,他突然又想到了银水井。银水井去年暑假时他下去看了一下,是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当时他对那里的感觉还不错。现在,银水井是自己家的了,虽然还没转到自己家名下。他这时也想去看看,反正自己也睡不着。
银水井离枞树井不远,宾国远走了20多分钟就到了。和枞树井灯火通亮的情况不同,银水井只一盏昏黄的灯光在那照着,张着大嘴巴的井口和红砖砌成的绞车房,都静静地立在淡黄的灯光里。
宾国远走了过去。他看到的情景是一片狼藉。井口棚被拆了,上面盖着的石棉瓦也被掀掉,只剩下光秃秃的几根水泥垛。地面上原来的铁轨没有了,大概是被人撬去卖了钱。卸煤坪里原来用作支撑的木头也被拿走,那上面的水泥架倒塌在一边。还有,悬挂在水泥墙上的电线也被人剪断……总之,凡是能拿走能用能卖钱的都弄走了。绞车房门被用砖砌上封死了,要不里面几吨重的铁绞车也会被拆卸卖了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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