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员笔记》
第16节

作者: 叶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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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丨警丨察紧盯着四人:“大陆海员,你们有证件吗?”
  “没有。”何晓阳答道。我忙接过话来说::“有有,有证件。”
  见我们答案不一,丨警丨察们更加怀疑,追问道:“到底有没有,拿来检查!”
  “有!”我、黎志刚和陈新民都掏出了海员证,我递上的是两本,他解释说:“一本是我的,另一本是他的,他叫何晓阳。”
  “何晓阳的证件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我是管事,保管证件的。上岸时因何晓阳最后才出来,大家当时急着要上岸,我一时忘了及时交给他。”
  丨警丨察拿着四本海员证对照着人和相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傻佬”、“卜佬”之类的字眼又从这些人的嘴里冒了出来,在想象中,我挥拳向他们的脸上打去,但面对现实,我们却是一副谦恭的样子。这就叫无奈和痛苦!

  丨警丨察们确信我们是大陆海员之后,将证件还给了我们,态度温和了起来,终于在说人话:“对不起,误会了。以后随时随地要注意接受丨警丨察的检查。”说完便散了开去。
  黎志刚对何晓阳抱怨说:“今天我要是没带你的海员证出来,你可能要给关进去。你刚才干嘛让丨警丨察追?”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看见离你们太远,怕我们跟不着迷路,就跑了过来,我一跑动,丨警丨察就跟上我了。”何晓阳说。
  黎志刚说:“香港这地方,你的穿着和样子看上去不像香港人,一旦跑起步来,就容易引起怀疑,说不定他们已经跟踪你们好久了,他们很可能怀疑我们全都是偷渡过来的,人穷就有三分贼相。”
  我想起一种反差,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的香港人出现在内地,只要拿腔拿调地说一说粤语普通话,就有可能被敬若财神。这真他妈叫什么事!
  日期:2004-4-10 10:17:40
  20、旧货市场

  我们四人来到香港坡街上的旧货市场,旧货摊上一行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古董钱币、家用电器,电子产品,包括旧书报,旧衣服等等,应有尽有。逛旧货市场的顾客不少,大多是外地人,也有香港不那么有钱的人,各地爱做点小生意的海员最爱光顾这个地方,要搞小走私赚钱,幸运的话,这里的货物最有可能成本低利润高。

  黎志刚主要光顾旧电器摊,我、陈新民和何晓阳在后面跟着。
  黎志刚说:“就是不买,看看也好。”陈新民说:“现在的电器不论是价格还是质量,香港包括日本的,跟内地和东南亚一带的差别越来越小了,就是赚也赚不了多少钱,弄不好还给海关没收。我们还是逛一逛就走吧。”
  我心里明白,陈新民现在做的都是“大生意”,对如此这般的小生意根本不感兴趣。
  黎志刚说“那我们兵分两路,你们走你们的,我跟何晓阳再走走看看,反正我路很熟,我们一定会在下午5点前赶回码头。”
  陈新民和我便来到了一家眼镜店,我对香港产的眼镜很感兴趣,我叫店主拿一副红框的眼镜架来看,店主拿给了我。我说:“这种颜色的太红了,拿另一副颜色浅一点的给我看。”

  店主的神色开始不耐烦起来,用香港话说:“丢,有没钱哪,挑肥捡瘦的……”
  白话我不但会听,而且基本会说,但我不爱说。着两天来的所见所闻、受这样那样的气让我怒火终于爆发了,我掏出一叠港币“啪”的一声放到了玻璃板上:“我是管钱的,你还怕没钱!?”
  这样冲动的举动让店主愣住了,他改用蹩脚的普通话讨好地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说:“你这个鸟样我不想在你这买了!”说完拉起陈新民就走。
  “有个性,你让我对你刮目相看。”陈新民对我说。
  我说:“我喜欢香港的海湾和建筑,但不喜欢这里的人,香港人太势利、太现实了,他们似乎没有苦难感和悲悯心,动不动就用言辞损人,一个‘丢’字很容易把什么都丢了。”
  陈新民说:“这些我早就看惯了,你将来要是成了有钱人,说不定也会狗眼看人低。”我说:“不管我变成怎么样的人,最本质的东西是不会丢的。”

  在到香港海员免税商场的路上,我一直在胡思乱想:有些方言是不是根本不适合用来做深沉思考,有些地方的人一旦作思考状,是不是看起来就像漫画?
  陈新民说:“我买照相机和胶卷,我喜欢拍下香港不同角度的夜景。”
  我说:“你不是有照相机了吗?”陈新民说:“我打算把我那部送给你。”
  我这才想起自己得有部照相机。但还是对陈新民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陈新民说:“给东哥公司做事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说:“还没考虑好。”
  陈新民说:“你想想,我们当海员在船上没有假日,公休也不知道我们时候,我们能多做一份事情,多挣一份收入不是很好吗?”

  我说:“我很快会给答复的。”
  香港给了我特别多的感受,回到船上,我又拣起了荒疏多时的写感受日记的习惯,刻意在笔记本上写了我的感想:从人性的角度看,强盛的国家热衷于建立殖民地,权力欲旺盛的人则喜欢寻找和交往殖民地式的朋友,而地球上愿意成为殖民地的地区和人民却越来越少。这是世界的麻烦之一。殖民地像是寄养的孩子,孩子再怎么的荣华富贵,还是要想念和寻找亲生父母。殖民地既不是殖民者的亲生儿子,生父生母要认领,养父养母也就无从长久控管。在被殖民统治的过程中,被殖民者有一部在制度、语言乃至生活方式均被同化的历史。当他们向殖民者看齐,而渐渐有了一定的优越感之后,又反过来歧视景况还不如他们的同胞,因此而滋生被殖民统治的优越感和荣耀感。有一部分势利者忽视历史而被扭曲的高人一等的感觉并不比殖民者本身逊色。有的人骨子里的卑贱就卑贱于此。

  殖民地因为是借给别人养过的孩子,多吃了五谷杂粮,营养结构多有改善,故这里的孩子往往长得结实可爱……被殖民者既是被寄养过的孩子,他们要念及生身父母的恩,又难于割舍养父养母之情,涉及还不如他们富足的兄弟姐妹及其他“乡亲”,是有些复杂的事情。
  日期:2004-4-10 14:43:16
  虚拟世界跟现实世界是相仿的,我很少到人家家窜门,人家也就少到我这里逛.与在"天涯杂谈"的<<我的海员经历>>火暴不同,那边的网友多看少写,他们主要是来阅读作品,很少是写客.
  日期:2004-4-11 8:23:06
  41、海骂·海上音乐会
  “定远”轮仍是徐徐南下,白天看得到海水与蓝天一色,但海水并不是纯色的蓝,而是时而深蓝,时而浅蓝,时而泛黄。
  到了晚上,夜空漆黑的,四周茫茫的不见边际,海上能看到的是周边的船闪烁着红绿灯。驾驶员和水手都有闲暇,都喜欢上驾驶台,看见过往的船只总喜欢喊上几句,又比划些手势,从中获取些许慰藉。有时则通过高频电话跟兄弟船聊几句。为了听听兄弟船陌生的声音,我没事时也爱在驾驶室呆着。

  今夜何晓阳是当班水手,驾驶台里数他话多。
  “北上船,北上船,我是南下船,听到请回答。”何晓阳在高频电话里呼叫远处灯光闪闪的船,语气充满期待。
  “南下船,南下船,我是北上船,有事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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