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我打开一瓶“可口可乐”的盖子,一定要船长喝,邱船长喝了一口可乐,摸着将军肚,自我解脱说:“日本的船像汽车一样,保质期内很好使,过了一定的期限就开始不中用了,我在上海航运局干了多年,中国造的船土是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窝囊的事情。再说,就是中国的新船,也比日本人的二手船贵不了多少……”
我附和说:“有道理,我一定要跟公司说,不要再买日本人的破旧船,中国那么多好船干嘛不买?”
我在说假话。
船长看了看表,说:“我得到驾驶台去看看,没什么大问题就准备开船了。”
我心里想:都说上海人精明,邱船长这个上海人也太天真了,不买破旧的船,买船人和修船人怎么发财?
船在慢速中行驶,我躺在床上惊恐得睡不着觉,总担心船随时都会沉没。干脆起来做些份内的事。
作为进港前的准备,我在查看全体船员的各种证件是否到期,当我翻到张冠华大副的本子时,看着他的照片,一时怒上心头,“呸”的一声,把大副的“卫生检疫证”摔到地上,想想又把它捡了起来,灯光下细细盯着大副的脸面,大副算得是英俊的汉子,三十出头便当上大副,如果时运好,说不定还能当上演员什么的,可以大红大紫……大副这时敲门进来,我收起证件,把水果刀藏到枕头下,以防来者不善。
大副不请自坐,不大自然地说:”为昨夜的事特意向你道歉。”
我还是不吱声,大副继续说:“船上的小天地确实容易使人心胸狭窄,有些事做过后我自己都觉得惊讶,人的视野一局限就容易斤斤计较,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已经够凄凉的了,还要跟同甘苦、共患难的人打斗,真的不值……”
我静静地听大副的叙说,心里本来已受触动,但面子上有些东西还是想不明白,最后客气地对大副说:“今天清舱特别累,想早点睡,改天再谈吧。”
其实我哪睡得着呢。
凄楚的命运,具体说是生命在悬着,我竟然怀恋起教书的日子,教书虽然像和尚念经,很平淡,但也很安全呀。不说别的,教书的时候只有我打学生的份,当了这国际海员,浪漫是浪漫了,风光也风光了一把,但挨打的,跟人打架的,快要不计其数,哪一天要死要伤还不知道。
日期:2004-4-13 11:23:57
是轮机长的属下,还有二管轮,三管轮,加油工,类似于大副,二副,三副,水手长,水手,前者负责轮机(船下部,动力维护),后者负责甲板(船上面,装卸货之类).管轮们在机舱里工作,出头露面的机会少.
日期:2004-4-14 10:24:20
44、祸不单行
说什么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遭连夜雨……如果不经历一些事情,你很难相信这些成语。
“定远”轮提心吊胆地驶到了广西海域。什么叫如履薄冰?这就是了。
叫船上稍感安慰的是,公司吸取了教训,船没到,疏港的公司业务员小李已经忙在了前面。有人疏港了,我有失落感。俗话说: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我总认为我在M港的得意疏港,我是最成功的“外交”。现在我不能在关键时刻显身手,就找不到那种“英雄”的感觉。可一想,能活着到广西,就算是大幸了,还有什么好患得患失?
小李提前到船上慰问。我给他送了一条烟,两瓶咖啡,还有些日本买的小礼物。他年纪虽然比我小,但他来船上,像是公司派来的“钦差大臣”,我还指望他在公司那边给我说好话,就像邱船长希望我给他在总经理面前美言一番一样。我对小李特好,还有个重要原因,他悄悄告诉我:汤敏有可能也会来防城港。
天哪,这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喜讯!我相信,不管汤敏能说得出多少来防城港的理由,最主要的原因肯定是冲我来的。我的感冒真的好了,不咳嗽了。但小李说的“可能会来”,也就说,也可能不来!我的心情又沉闷起来。
我们的船一到防城港,不用再抛锚等待,可以顺利地直接进入装卸货的状态。
邱船长满脸慵倦地站在驾驶台上,凝望着他非常熟悉的海域,一绺绺日渐增多的灰白头发贴在他的宽额上,在“致远”轮的日子兴许就是船长生涯的“滑铁卢”,邱船长能不百感交集?再说,他也想家呀。
船长曾经对我说过他3岁小孙女的故事。他说他在M港时给家里打电话,老伴告诉他,孙女一听到新闻联播前的乐曲就会“庄严肃穆”起来,端坐在电视机前,要等着看电视,一旦在新闻节目的电视画面上看到戴安全帽的中年或老年人,就会指着电视对别人说:“那是我爷爷。”
邱船长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明白了:他曾经带孙女到船上游玩过,邱船长的房间里挂有他戴安全帽照的照片……
当时听船长说起这样的事,我感动得直想流泪。
日期:2004-4-14 14:21:09
(续44.祸不单行)
“定远”轮驶进了防城港,按公司的指令,船上的钢材将过泊到一艘挂巴拿马旗的外籍船上,再到码头装货回海口港。
顾不得休息,我们的船直接往外籍船边靠。各自的船上都有人在甲板上指挥。一对比才知道,我们的所谓“万吨巨轮”跟人家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站在我旁边的陈新民打趣说:“人家外国人什么都大。”
后来我得知,外籍船“弥勒”轮有三万的吨位,是北欧造的船,设备也比我们的先进得多。
下午5时,太阳休闲去了,天空灰蒙蒙的,海况不佳,海上又起风浪,“定远”轮笨拙地在转身,徐行,斜走,渐渐靠近外国船,船再转身、抛锚、抛缆绳……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一阵莫名其妙的强风吹来,“定远”轮的船头控制不住,“喀嚓”一声闷响,竟撞在外籍船“米勒”轮的栏杆上。
我听到外籍船上“FUCK!FUCK!”地大喊大叫。他们的文明礼貌好不了多少,也会说“操”,只是语音不同罢了。我们这边理亏,我不敢“FUCK,TOO”地“操”回去。
雷安邦气咻咻地骂道:“真是倒霉透了,我们的船不知吃错什么药!叫你们不要在船上说不吉利的话,你们什么都说了,什么都敢做,能不惹祸吗?”
我知道他是在暗指我和大副打架的事,但这跟碰人家的船有必然联系吗?有时候不是逻辑的东西只要义正词严地说出来,听起来就很像逻辑。
邱船长沮丧而又镇定地说:“不管怎么样先把船靠好。”又通知电报主任陈新民立即将情况及时报告公司。立即报告公司的通常都不会是好事情。怪不得外国人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们却总爱收听、收看和打探各种各样的消息。
“定远”轮靠上外籍轮、捆扎稳当后,邱船长、大副和我主动上对方的船上栏杆查看被碰撞的损坏程度,外籍船块头大、派头十足的船长、大副和水手上来指指点点,绿眼睛溜溜的转,说这道那了一番。
我给邱船长一一翻译,邱船长向对方道歉了一番。
我用英文如下记录:1993年2月13日17时25分,“致远”号轮向“米勒”号轮靠泊,两轮成30度角,因海况甚差,相靠时东北风由3-4级突然增至7-8级,“定远”号轮船头碰断了“米勒”号轮围栏栏杆三根,上粗条栏杆呈弯曲状,有裂痕。
大块头外籍船长将以上记录过目后,粗豪的下巴一扬,点了点头,没提出异议,痛快地签了字,同时吩咐手下用照相机拍摄了相关的照片。对方用英语作的记录邱船长也签了字,并互盖船章。
这样的海上事故意味着或轻或重的经济的损失,我们的心情好不到哪去了。
日期:2004-4-15 9:33:08
45、探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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