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轮用“前进二”的慢速度向清化湾行驶,像匹受了重伤而奄奄一息的狼,拖着一拐一拐的腿,在茫茫的草原上挣扎哀号。
驾驶台上,手把方向盘的大副望着茫茫海面,一处处仿佛都是死亡的深渊。
我在心头暗暗祈祷:风浪不能再大了,不能再大了,老天保佑!
各种补救措施就绪后,天已大黑。惊恐中度过两个小时的船员们心绪稍稍平静。有些船员回到了刚才还在尽兴喝酒的餐厅。
三副朱力说:“不管是生是死,先把酒喝完再说,免得死的时候闭不上眼睛。”部分船员在餐厅接着吃饭喝酒。我也无奈的将生死置之度外。
陈新民不忘调侃:“我还以为是台湾打导弹过来,李登辉连招呼都不打,不够意思。”
我发牢骚说:“货舱配载不好,只知道做生意,只知道去玩女人,我们二十几条生命简直就捏在一个人手里,可怕!”
大副步入餐厅前停了停,我说的话刚好被他听见,他冲进餐厅,左用抓住我的前胸处的衣领,右手顺势扇来 “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我叫你乱说!”
大副对我诸多莫名其妙的不满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我对他的一股恶气也冲上心来。
我抓起一个装有花生米的瓷盘子反击,但被杨冬民和小张架住,人没打到,盘子脆响打烂了,听了刚才船上的轰隆巨响,盘子破碎的声音候格外刺耳。
“瘦猴”杨冬民嘴上说:“不要这样咧”,心里肯定希望打得热闹些。我知道他对交战双方都没好感。
我的两手已被架住,我一脚踢去,正踢中大副的小肚子,大副“哎哟”一声稍蹲了下来,用手捂了捂肚子,我平时沙袋练的踢腿动作今天派上了用场。
有人在我的腿肚子上偷袭了一脚,我回头看是谁,只见陈新民用力狠拉亚福的后背衣领,说:“还不够乱吗?你凑什么热闹!你要打我们就一起打!”我很感激陈新民的义举。
大副缓过神来,起身一拳朝我打将过来,被急急赶来的政委和轮机长用手臂隔住。
政委说:“你们要是再打,我就动手了!”谁都清楚政委曾经当多侦察兵的厉害,大家都松开了各自的“对手”。
邱船长气喘吁吁地跑来餐厅,光火道:“你,你们这时候还打架,给大家什么样的影响?”
大副争辩道:“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就家伙就乱说!”
“我怎么乱说,你在港口就是玩了女人!我可以作证。”我的声音也很大,却自觉卑鄙,明明是我请客的,我却把人家给我的面子当成了“罪证”,大副还没有真玩呢。
“你玩的女人还算少吗?再说,我们玩女人你不也在场吗?装什么正经!”大副反问。
大汗淋漓的水手长也进了餐厅,虎视眈眈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就是再有本事,也对付不了他们的联合,尽管有陈新民的帮忙。
邱船长大声喝道:“都不要吵了,事情会弄清楚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怎么躲过这场灾难!”
船长平时很少动怒,偶尔发起火来也蛮有威慑力。餐厅里一片寂静,轮机的轰鸣声和船舱处“哗哗哗”的风浪声清晰起来。
此时,电报主任陈新民跑进来:“船长,公司已同意船上的自救方案,特别强调的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减少损失,抢险有功的要予以奖励。”
“命都快没了,还奖他妈的头!”陈新民骂道。
有钱人说话的口气就是不一样。
日期:2004-4-13 9:28:09
43、抢险
“定远”轮不幸中大幸:一是海上的风浪没有加大,一直保持在三级左右;二是轮机主机总算争气,中途未出故障。若是出故障,加上大风浪的话,如履薄冰的“致远”轮就必定呜呼哀哉!
第二天是大年初三,凌晨四时,船开到了福建省的清化湾,抛锚就绪后,船长通知:全体船员立即参加抢险!
我重感冒未愈,也戴着安全帽穿起工作服攀梯下舱。
水手用吊机把货舱盖打开后,货舱内一片狼籍,许多钢条、钢筋集中到了舱盖板断裂处的下层舱,下层舱的两辆推土机驾驶室棚盖被砸扁了,窗玻璃碎片散落在舱底。这就是书上说的货损。
黎志刚、何晓阳买上船的三十箱苹果箱子东倒西歪,苹果滚了一地,烂的烂,破皮的破皮,货舱内有一股浓得呛人、又有些好闻的苹果味。
目睹这一情景,大副这王八蛋能不愧疚吗?如果当初听船长的话,不让苹果上船,而把钢材多往四周散放,钢材的重心不集中在船舱中间,多多留意舱盖板曾经弯曲的地方,这场灾难或许不会发生。
我的指责并非全出于私怨。
虽然戴着手套,一触及钢管同样还感觉到它们的冰凉。何晓阳跟陈新民一边搬动钢管一边说:“看来我们这个季度的安全奖全部泡汤了。”
陈新民白了他一眼,道:“能保住命回去见你女朋友就不错了,还想着钱。”
船长指令:“用吊机将堆得太集中的钢条吊往周边疏散,大管轮,你们几个负责将散乱的钢材重新捆绑好,并注意调节舱水,舱内光线暗,注意安全。”
大管轮帮着捆绑好一扎钢材,瞅了一眼在指挥吊机的大副,气咻咻地说:“如果是因强台风船沉了,死了还可以闭眼;如果因人为的事故翘了辫子,也太不值了。”
三管轮道:“甲板部发奖金跟轮机部分得一清二楚,他们的原因出了事故,凭什么要大家一块来承担责任,我操,我操、操、操!”三管轮用木棍一连剁烂了三个苹果。
日期:2004-4-13 10:51:01
(续43.抢险)
二管轮抓起一个没烂的苹果,在衣袖上擦了擦,边吃边说:“过新年发生这样的事,兆头很不好,船到哪要沉都不知道,我们还能活着到防城港的话,我要向公司要求公休。”
在一旁忙活的曾政委听见这些议论,脸色沉重地说:“作为船上的领导,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们发发牢骚也可以理解,但不要影响工作。”
见大伙已疲惫不堪,冷得直打颤,曾政委体贴地说:“大家伙都累了,先休息一会,吃完早餐再干。”
望着海上湛蓝的天空,这两天跟平时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但要比平时可怕得多。
政委把我叫到他的房间,严肃地批评了我一番,说:“……你不该在这种时候挑起是非,要是真的打起群架来,人要是重伤的话,医院都找不到,肯定要乱套!”
在我的房间里,邱船长也给我做思想工作,他说:“我们的航行特别不顺,如果公司知道你们在出现险情时打架的事,对谁都没好处。大副是过分了,你就担待点。他先动手打人,这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我已经跟他说了,要他向你当面道歉,他也答应了。你们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事情只要处理得当,我可以不向公司汇报你们之间的事……”
船长迁就我的意思明显。
我心里清楚,大副太多把柄抓在别人手里了,叫他做什么心不服口也得服。这事他是罪魁祸首。船长当然也有重大责任。
我还是故作姿态地对船长说:“这事我也有错,不应该火上加油。把事情闹得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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