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打工仔,炫耀是不是?以为我没去过北京是不是?”那司机把母亲扒拉到一边,凑到我眼前来,满嘴的酒气。
“大兄弟,大热天的可别上火了,来来来,抽支烟。”父亲肩膀将我往旁边一挤,一边就迎上去。
“谁啊?这么有出息?要去北京?教训教训!”车窗要下来,一张涨红的猪肝脸从车里探出头来。
“高安文!”
“老景!”
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高安文镇长,他端坐在轿车的后座上,上身的肉均匀地堆在肚子上,而肚腩上的肉则层层下放,同样均匀地堆在车座上。
二叔显然是被激怒了,他虽然个子特高但性格极为软弱。但是他今天却一反常态。
“你怎么踢我了?”二叔叫了一声,捂住了肚子。
日期:2011-07-06 15:00:17
“老子没有踢你!”那司机见他主子和我们认识,语气虽然还很嚣张但明显缓和很多。
“我操你x的,你说没踢就没踢?”二叔一下子将那司机掰翻在地,两只手扯住他的衣服上下杵,只弄得那家伙连连告饶。
“唉,老景,误会误会,一家人,别打了。”高安文想要出来阻挡,但酒精的作用让他软弱无力。
我爹脸上阴沉着,似乎可以拧出水来。他不说话,把我和我妈挡在身后。我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老子就是去北京,就是有出息!”二叔那手不闲着,那司机所在地上嗷嗷叫唤,“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他们是要去北京,要去北京上学。”高安文急得白色的口水沫子堆在嘴角,不听地重复着,“是去北京,别打了,要出事的。”
围观的人群没有人来劝架,高安文不知道是惭愧还是什么,索性将车窗摇上。一副你他妈的爱咋的咋的态度。
“不要再打了,还要不要办正事?”人群中挤出一个男子来,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
二叔重重把那人往地上一杵,整理一下衣服,擦了把汗,满肚子的委屈:“我们就是要去贵阳,他怎么开口就骂人,下来就要打人”。
“别说了,我送你们去贵阳!”那男子摆一下手示意二叔不要继续,然后对着那辆公车扔下这么一句话,“这大方县城每年考上重点大学的就那么几个人!不尊重穷人但是得尊重知识。”
多年以后,二叔常常颇为得意地向村民炫耀,说他把镇长的司机给揍了一大顿,而且还强调是无中生有,是栽赃:“那孙子根本没踢我,是我陷害他了。”
但是俗话所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精神被高安文镇长演绎得极为精彩。二叔赶集卖土豆被高镇长给报复了一下,关在看守所里受尽侮辱。
当然,这都是后话。
日期:2011-07-07 11:46:00
16.
这个世界上坏人不少,但好人其实也挺多。看见问题一一解决,全家人终于石头落地轻松无比。
在车上,我在想:正确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可能就会遇见投缘的善人;反之亦然。而正确的时间也好,合适的地点也罢,都那么随机,如果这个社会缺乏一整套激励好人、惩罚坏人的有效机制。即使正确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也可能遇见无数的恶人。
我已然皈依的法学,能够承担这样的重任吗?在法学的堕落中重生,还是随波逐流?我不知道,火车将我带向未知。
到了贵阳火车站,我们一行三人才发现火车票根本就不像扯淡的电视新闻里所说的那么紧俏,候车大厅虽然人头攒动但是车票还是绰绰有余,尤其是对于高校新生更是专门开辟“绿色通道”提供方便。
父亲有些惋惜:“早知道就自己买了,还欠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听见五姨父说凭录取通知书能买半价,父亲又开始心疼了:“唉,失误,真是失误,真不应该花这么多钱买卧铺车票,只需要给小浩买一张休息就可以了。这么一算,里里外外多花了近1000块钱。”
五姨父倒是啥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就这样了,该享受就享受。”
“鬼知道录取通知书还可以购买半价车票。”老头子抽了一口烟,心有不甘地念叨着,这该是全家两三个月的收入了。
不过当列车缓缓驶来,我们三人都上了火车之后,父亲把几个大包往货架上一放,一大屁股坐在卧铺里,顿时眉开眼笑地说:“物有所值啊,这确实是比硬座要宽敞得多,能活动开来,说完就挽起了裤腿。”
“一分钱一分货,市场经济了,价值就体现在票价上。”五姨父笑呵呵地靠在床头,四处张望,拧拧脚下的水壶,拍拍卧铺上的被子。
火车徐徐开动,父亲如释重负:“这辈子根本没想过,我这糟老头居然也能出远门。恩,真是沾了孩子们的大光,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了还能去首都北京旅游,这一次要大开眼界了。”
旅途对我来说充满了好奇,想到处走走但又有些拘谨。倒是五姨父轻车熟路地窜出窜进。
他的普通话相当标准,而且天生人来熟,和列车员小姐们聊得颇为投机。一会儿问现在的武昌鱼还地道不地道,一会儿问列车晚点不晚点。
我坐在窗口的小椅子上,自从拿到录取通知书后,仍时不时浸泡在美妙的梦幻中。抑制不住思维天马行空,为自己的前途和新生活勾勒出一幅又一副的蓝图。想起了部分官员的胡作非为、欺行霸市,心中腾起一阵一阵的快感。
“在法律面前,你们再也不可能为所欲为了!”我在心里这样呐喊着。
一贯严厉万分的父亲这时候在我面前也谦逊起来,事无巨细,只要涉及到决策程序,他都会征求我的意见。
成功冲击着大脑,让我没日没夜地失眠。听着铁轨有规律的滑行声,感觉到幸福就在眼前。
我们车厢的乘客多数是学生,从装扮上看,朴素甚至土气,穷困学生居多。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个人,自己携带着一堆行李,将所有大大小小的包都堆放在自己的床头,几乎把狭小的卧铺占掉一般。
他们脸上带着青涩,眼神也都漂移不动,每当有人经过,他们都会精溜溜地盯住,提防有人半路行窃。他们脸上也都复杂地写满了兴奋、忧虑与不安,我们的眼神偶有碰撞,但都是短暂停留即离开,想要找人交流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基本上都是刚录取的新生!”五姨父很肯定地说,“相比较而言,小浩,你算是很幸福的了。”
现在想起来,有亲人相送,确实很幸福,但是当时却不这么想。生在世俗的社会,难免也世俗。更何况,幸福也分等级,幸福也分来之不易的幸福和唾手可得的幸福。幸福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幸福来自于内心的满足,而不是无谓的比较,幸福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日期:2011-07-07 14:37:05
在车上,我在想:正确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可能就会遇见投缘的善人;反之亦然。而正确的时间也好,合适的地点也罢,都那么随机,如果这个社会缺乏一整套激励好人、惩罚坏人的有效机制。即使正确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也可能遇见无数的恶人。
我已然皈依的法学,能够承担这样的重任吗?在法学的堕落中重生,还是随波逐流?我不知道,火车将我带向未知。
到了贵阳火车站,我们一行三人才发现火车票根本就不像扯淡的电视新闻里所说的那么紧俏,候车大厅虽然人头攒动但是车票还是绰绰有余,尤其是对于高校新生更是专门开辟“绿色通道”提供方便。
父亲有些惋惜:“早知道就自己买了,还欠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