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政法往事》
第57节

作者: 人大时光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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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吧!这种事情还是别给老师留下不好影响,我觉得班上会综合照顾我们的,今天钱进的情况确实很特殊,我家里至少现在没有他那么悲惨!”我倒是苦口婆心地劝告他。
  “兄弟——”他手搭在我肩膀上,沉默不语,“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们都是穷人,大餐都被牛人给全盘端走了,公平个鸟,全都是暗箱操作。”
  日期:2011-08-18 13:14:09

  我想齐容肯定很生气,简直是气得有些迷糊了,要是不生气不迷糊,也不至于大晚上拉我去办公室找老师。要是老师都那么敬业,我想也不至于会出这么多问题。
  我不敢随意大放厥词,高血压的事情还没个定论,我跟着争了半天,助学金的事情解决了,我则滚蛋了。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助学金下来了,人没了。
  再说了,宿舍里卧虎藏龙,大家都神通广大,我有天大的超前意识也不敢去怀疑选举的公正性。面对齐容的愤怒,我只能沉默不语。
  “晓浩,你知道吗?”齐荣还不罢休,掰住我的肩膀神秘万分地说,“蒙俊偷偷说过,其实谁当干部早就内定好了,我们只不过是陪斩是分母是炮灰是装饰品而已!”
  我开始对他刮目相看,敢透露干部的筹码,敢质疑选举的公正性,是个有血性的男人。我也很羡慕他有这么好的室友,能够及时通风报信。
  北方的夜有些凉,我被他拉着唠叨了半天,最后还是回到了宿舍。江洋回来以后兴致勃勃,像是安慰我一样自言自语:“下次该轮到小浩了!”
  虽然他只是随口说说,但是对我来说却不乏承诺,对我来说,农民都会顾及言而有信,更何况是大学生,法学最高学府的大学生?

  那一夜,我感动至极,也睡得很香。从高考结束填报志愿到现在北京西站的系列遭遇,再到助学金事件,我虽然对政法大学有过看法,却丝毫没有怀疑过其公正性。天平当成校徽,是这个号称法学最高学府的殿堂许下的承诺。
  我也未怀疑过兄弟们的真诚,撇开尹维和石兵不论,江洋可是跟我一样来自贫困农村,他深知穷得揭不开锅的窘境。
  这事很快就过去了,大家也都没再提及。谁要是再提,反而降低了自己身份。在中国,不管做了什么错事,失败的总是最先告饶者。成功者最大的奥秘在于装哑作聋,只要有足够的胆量顶住压力,事情很快就会不了了之。
  宿舍里的哥们都很忙,陈崇参加了四个社团,每晚奔波于例会,其他几个则浸淫于院系的政治活动。
  我呢,除了写信就是发呆,齐荣时常会把我拉到他们宿舍聊天。
  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我对蒙俊和他的初步不利印象随着了解深入而逐渐淡化、消失。以宿舍为单位寻求利益最大化,这是动物也是人类的本能。对蒙俊极力维护他们宿舍的形象与利益,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一种责任。

  后来,我和瞎子被挤出宿舍后,他们宿舍就成了我和瞎子歇脚之地。蒙俊宿舍的人全都来自农村,家境有好有坏,共同的家庭背景让大家都有种天生的亲近感。
  有时候谈到家庭时,大家都会有沉重感和无力感,多数人会沉默不语。齐荣则属于感情冲动性,说到激动处马上就开始叫骂。从不公平的选举到不公正的助学金,还有学校名不副实的宣传,等等。难以控制时,立刻就要拉起我去向刘大妈评理。
  蒙俊先是冷然处之,等到齐荣激动不安,嚷嚷着要找大妈评理时,蒙俊就会大声地斥责:“小子,你还想不想混?如果你还想以后弄点零花钱,还想入党,还想拿奖学金,还想求职就业顺利,你就给我乖乖地坐着。你胳膊能撬过大腿?我这儿都已经焦头烂额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日期:2011-08-18 13:34:30
  很喜欢去他们宿舍闲坐,有种家的感觉。有吵闹也有欢笑,有婆婆妈妈也有鸡毛蒜皮。不玩深沉不玩谋略不玩计策,笑则破天,哭得动地,很真实。

  更为有趣的是齐荣时不时会号啕大哭,感叹生活之不易,爱情之艰辛。
  晓林动不动就兴高采烈开摆他的高中爱情故事,结局一概杯具,弄得我老是情不自禁想燕燕,一会儿憧憬我们的未来,一会儿又开始怀疑自己。
  喧嚣之后依然是紧张与绝望,进而变得麻木不仁,我都觉得自己如行尸走肉。为了打发这充满未知的时间,我又开始大批量制造信件。  上午课间休息,江洋把我叫到一边:“刚才医院通知刘老师了,说你的高血压需要开点药服用,你马上就去医院!”
  “这就没事了?真的吗?”我来不及多想,死后重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抬头看看天空,初秋的郊区风轻云淡,和煦的阳光从柳树缝隙星星点点洒落在地上。教学楼前的喷水池,左右两侧宝塔似的松树,一切都看似那么和谐。
  我一路狂奔朝北门跑去,嘴巴哼哼唱唱,任凭汗水肆意流淌。四处看看没人,还会使劲跳起来,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用贵州话发泄着——滚你妈的巴子。
  “大夫,我叫景小浩,我是来开药的。”我上气不接下气跃上校医院台阶,疯一般窜进大厅,直奔大厅入口。

  那小护士看我一脸阳光,朝我微微一笑,脸上的雀斑也舒展开来,好像再告诉我,说没事就没事。她很美,是天使!
  “姓名,性别,年龄,籍贯,院系以及班级,你都逐一填好,然后去窗口交钱取药。”医生一气呵成,像街头贩卖食品的小贩,流水线般重复着相同的内容。
  “七十三元五毛!”取药窗口内是一张年轻的脸,她头也没抬。
  “谢谢您!”这种喜悦无法形容,只能重复着简单的感谢。如果我有钱,七百三十五元我也愿意。我的脑子里甚至都已经没有钱的概念,只有无尽的喜悦,光明前途、别样命运,眼前的迷茫瞬间豁然开朗。
  我手忙脚乱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一张张展开叠好,重复数了两次都只有四十多块。交了班费以后我身上就只剩这点零花钱。
  “大夫,我身上带的钱不够,我能不能下午再来取药?”我怯怯地看着医生。
  “成!不过要尽快,我估计稍后人会越来越多。”年轻的姑娘满口京味,平淡的语气对我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那同学,你稍等一下!”我擦完汗如释重负,正要冲回宿舍拿存折,刚才给我开药方的大夫叫住了我,“你过来一下!”

  “大夫,我这就去取,速度很快的!”我忙不迭地陪笑解释,唯恐稍有怠慢就对不住她。
  “你身上有多少钱?”她接过我的单子看看。
  “只有四十多块钱,本来还有一百,班费给……”我小心翼翼地解释,害怕她会劈头盖脸就斥责起我来。
  “这样吧!我帮你改一下用药量,服完药后下次记得尽快过来即可!免得你来回跑折腾。”看着她龙飞凤舞修改处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日期:2011-08-18 16:22:08

  第五十二章
  我拧着一大塑料袋药,穿行于“尿坑”旁边的玫瑰园,轻快的脚步掩饰不住心花怒放。
  在这三周时间里,我经历了大悲大喜,我不够坚强也不够成熟,因此伤得体无完肤。
  球场里,很多同学正在尽情地展示着肌肉与青春。初秋,军都山上有浮云在流淌,有鸽哨划过苍穹,紫藤树下有情侣在窃窃私语。
  高血压,再见;肝炎,再见;不开心,再见!景小浩,这里的生活将重新开始,你要做一个坚强的人!我紧握自己的双拳,再次憧憬着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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