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皮鞭抽打衣服的声音,听到人在地上翻滚的声音。
透过窗棂空格子,我看到那老太婆一面念着咒语,一面在地上翻滚,那两个差役边踢边用马鞭抽。
敬爱的老婆婆,你学学我盛南嘛,三更半夜偷着念,谁来干涉你,谁来辱骂你
“你念,你念,看你能不能念得观音菩萨出来扯我们的鞭子…………”
打得实在看不下去,我忽然觉得这个老婆婆就是我娘,他们就是打我娘,好像是我娘在地上翻滚,是我娘在哀嚎。
我这人没什么特点,就是有点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儿,心太软。
他们要是这么抽打我娘,我该怎么地?
小白龙呀,小白龙呀,我该怎么办?
我问自己的丹田,丹田里的能量明显在涌动。
小白龙睁开眼睛,龙须飘飘,有点动怒的样子。
我有着怯懦的外表和身体,丹田深处却藏着一条纯净而正义的小白龙,就好像一个懦弱的君主手下有一群猛将。
低调,一定要低调,如果你还没有混到司马昭的地步,却让差役这样的路人知道你的内心,你等着被历史淘汰吧。
喷,一线鲜血溅上窗棂,店小二慌忙关窗:“哎呀呀,你们打你们的,莫把血溅到我们身上呀。”
窗户没有关严,还是有些空隙。
我站在一个隐蔽的位置,我在正义和安全之间选择一个平衡,这个平衡就是:幕后操作。
幕后一般是安全的代名词。
晓得我决定出手的心思,那小白龙高兴地摇摇头,按照我的意识流,顺着经脉走到手臂,从手臂走到手指尖,龙须从手指尖伸出去,刹时一道红光亮起,温度急剧升高,好像一把烧热的铁钳。
“哎呦,甚么东西烫我一下。”
我听到皮鞭落地的声音,两个差役被龙须触了一下,烫得直弹跳,好像淋了一桶开水般。
我慌忙躲开到另一间房。
“老大,好像有个红光闪呢,是不是真的触怒了菩萨,显灵了?”
“放屁,皇上说没菩萨就没菩萨,归真道长说没佛祖就没佛祖。”
“老大,有些东西很邪门的,还是信些好,嘴巴上不信,心里头信一点,防病防灾的,天晓得,下一朝天子又把菩萨搬出来让我们敬,那我们岂不是有罪了,菩萨菩萨,您老人家莫计较,当今皇上的事,我们当差的,不得不干,放过我们吧,走,走…………”
两个差役屁滚尿流走了。
我走到走廊上,见那老太婆满脸血污地躺在地上,口里还是念念叨叨:“揭帝…………”
她枯瘦的手臂想把自己撑起来,却又失败,再躺下。
我又想起我娘,再也憋不住,走过去将她扶起,靠着墙根,但看看不远处那群铁盔铁甲的官兵正在巡行,慌忙又停止这个动作,躲到一边。
心里后悔,决定以后再也不出手了,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天下塌了都跟我冒得关系。
看那老太婆血流不止,嘴巴哆哆嗦嗦,浑身战栗,我娘的形象又覆盖在她身上,我抽泣起来。
一只手拍上我的肩膀,软软香香的一只手。
我吓得要弹起来,但不敢弹起来,生怕弹跳之间显示了我的真相。
低调的人是不能跳的,只能爬。
回头,是白小凤,在微笑。
我提心吊胆,等着她说:“舜大掌门,果然好功力。”
她却没有说这句话,只是问:“舜大掌门,怎么?被你娘子气哭了吗?”
我放了心,指着那婆婆:“看见她受罪,便如同看见我娘受罪,心里难过,也不晓得我娘我爷此时有冇有弄清我的生死,此刻还在家里着急,还是在四处寻我。”
白小凤看看那婆婆,眉头皱皱,又说:“舜掌门果然仁义,能亲身推行孔夫子的恕道,我且成全你的仁义,也显得舜山派的风格与气度。”说罢,白小凤扶起那婆婆,从腰间取出个葫芦,倒些药,抹那婆婆脸上,移时,血不流了,也不哼哼唧唧了。
婆婆连声道谢:“小姑娘,还有那个后生,是你郎君吧,是个心善的人,菩萨都要保佑的。”
见她说我是白小凤郎君,我乐坏了,连丹田里的小白龙也欢喜地打滚腾挪,嘻嘻地笑。
看来见义勇为是有好报的。
她是个念揭帝揭帝的,说不定嘴巴很准,说不定这么一说,就把个白白嫩嫩丰腴娇媚的白小凤当真说成我老婆了,虽说她是三长老的小三,可我不计较,前朝的炀帝还不计较娶老子的妃子呢,我一介草民,当然跟着学。
我的意淫欲望得到满足,常言说:淫欲满足了则识礼节,于是我慈悲心大发,壮着胆问:“婆婆,你如何在这街上,你家崽女呢?”
婆婆一提崽女,又哭:“我大儿孟安西,随着并州泽璐节度使,那地方据说不听我长安帝国调度,存殁都不知晓,只怕做了逆贼,二儿孟安东,当年和郑注讨阉党,挂了,剩得我带着两个孙儿,为着嘴巴里几口粮,在街上捡些破烂,业余没啥爱好,就是爱念叨揭帝揭帝波罗僧揭帝,为安西念,保他平安。这帝国保护不了我们草民,我们草民只好念几句咒语自保,没想到连这个都不准念。”
“婆婆啊,这揭皮揭皮剥了揭了你的皮,是么子意思呢?”我这么问,放出一个烟幕弹。
“后生,罪过罪过,这是观音咒里的话,是揭帝揭帝波罗僧揭帝,年轻人,你们两口子跟着念念,有大功德的,只可惜老婆子我前世没修,念来威力不大,要是福德深厚,具备能量的,念了那可了不得,能念出一条小白龙呢,老婆子我是没那个福分,除非高僧大德传法与我。”
见那婆婆说我们两口子,我裂开嘴笑,白小凤红着脸笑。
我假装磕磕绊绊念了一句:“揭皮揭皮………………”
小白龙接到错误的信息,居然烦躁起来,以为程序要变,格式要改,它几欲冲出。
我吓了一跳,马上住嘴。
“好好念,让你们两口子念出个大白胖小子来。”老婆婆这句话彻底解放了我的良心,我的慈悲心,慌忙掏出半两银子——一日的生活开支——给了她。
白小凤慌忙阻止,说:“岂肯让你坏钱。”她进屋一会,出来,拿出10两银子银票,塞到婆婆怀里,说:“婆婆,你莫来街上捡垃圾了,自己开个小茶档,一面沏茶,一面偷偷念,也好管教两个孙儿。”
“谢谢啦,谢谢啦,姑娘,你简直是观音菩萨的化身,哎呀,请问你们是哪里人呀,这后生好像是岳州潭州的,姑娘,喔,不,小娘子,你好像是吴越人呢。”老婆婆笑开了花,念了这么久的咒,终于有报酬了。
“婆婆,莫问,你就记住这是舜山派的恩德便是。”白小凤说。
“舜山派,喔,舜山派…………”婆婆也不念揭帝了,念叨着舜山派。
我也笑开了花,还是将自己半两银子塞给她。
老婆婆感激着,蹒跚而去。
我想着老娘老爷是不是这样蹒跚着在舜山每个山谷找我,遇到虎狼咋办?
我又抽泣,白小凤问:“你还哭甚么?”
“我想起我爷我娘了。”我说,却也见她掉眼泪,便问:“你哭么子呢?妹子,也想起你娘了吗?”
“我小凤早就没娘了。“她哭得更厉害了。
又是十来日,北上。
这天早上,我出了马车,打哈欠,一口白气从口里喷出。
开始以为是小白龙出来透气,却发现是霜降天气所致。
我哈出的白气袅娜升腾,从错误的视觉来看,这白气似乎是围绕一座山峰。
那山峰好像一个竖立起来的大薯块,一个几千尺高的大薯块,外皮皱皱的,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好像刀刻一般,一直耸到云霄里去。
“武当山到了。”隐几说。
这峰便是天柱峰。
接近天柱峰,却发现从山脚到山顶,几千尺的山崖上,都挂满了红红的一串串的东西,好像是辣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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