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有诗形容秦王:“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而秦王的雄霸天下便是按照范雎所绘制的蓝图,有了这张蓝图,秦国君臣只需按图索骥便能安稳地到达目的地,以后的秦国正是这样做的,即便后来范雎罢相,他的政策还是被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卢倌、李斯等只不过是做了不同程度的扩充而已。
范雎能在斗争频仍,纷乱杂陈的战国后期为秦国总结出这么一条清晰的策略,不禁让人感叹他头脑的高明。然而,“远交近攻”并不是范雎的首创,注意了,这可是一个新颖的观点哦。
在打人的秦国还没有形成“远交近攻”的战略之前,被打的楚国已经建议秦国放一放楚国,先收拾一下身边的魏国和韩国了。
三年前,魏国和韩国迫于秦国的压力,和秦国结为军事同盟,狡猾的秦国为了考验两国的诚心,或者说是根本不拿两国当回事,驱使着他们去攻打楚国,此时的楚国还没有在秦国的打击下清醒过来,刚迁完首都,毫无招架之力,只好派春申君黄歇进行外交斡旋。
这哪里是去谈判,大兵压境楚国根本没有谈判的砝码,换个别人很可能无果而终,黄歇也想不出什么长久之策,只好暂顾眼前。他历数先前远攻近交,借路略地而遭致失败的例子,建议秦国暂且和楚国缓和一下关系,然后腾出手来收拾一下身边的魏国和韩国。
黄歇的这个主张已经包含了远交近攻的精髓,把黄歇的主张反其道而用在秦国,并将对象扩展至全天下,便是范雎的那个版本。黄歇是为了暂缓来自秦国的打击,而范雎是为了使秦国更有效的打击六国。强国的兼并战略竟从弱国的口中说出,这是一个怎样的讽刺?
然而这样的讽刺在六国间屡次出现。韩魏楚赵以地事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除此之外,韩国和魏国还曾建议尊秦王为帝,自贬为秦国的属国。后来更有甚者,韩国出于耗费秦国经济实力的目的派了一名优秀的水利工程师去帮助秦国修建水利工程。
六国在秦国猛烈地打击下早已经乱了分寸,根本没有什么长远地打算,只想混一天是一天。
把秦国比作主人,把六国比作奴隶。列国的心态也可以这么分析。面对凶恶的主人,六个奴隶想的不是如何团结起来夺过鞭子揍敌人,而是惦记着如何能少挨几鞭子,如何能迟挨几鞭子。
为了这个目的,有的奴隶从身上割下几块肉献给主人,趁主人吃肉的时候,暂获喘息。
有的奴隶看着别的奴隶被打无动于衷,甚至还从别的奴隶身上割几块肉吃进肚子,以增强抗击打能力。
有的奴隶恭维起主人来:“主人啊,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主人,我们生来就是您最恭顺的奴隶,您打我是看得起我”。主人一听大喜,手中的鞭子落下时,力道就不那么沉猛了。
有的奴隶说:“主人啊,如果您换蛇皮鞭子打我们,那发出来的声音才响亮呢”,趁主人换鞭子的功夫,他们又能推延一下挨打的时间。
还有的奴隶向主人提建议:“主人啊,我认为您先打另外的谁谁谁,更能获得满意的心理感受”。
奴隶的心性,大抵如此。
黄歇提出的“远交近攻”建议打动了秦王。秦国停止了侵略楚国的步伐,转而和楚国缔结合约。楚国并没有闲着,他们在原来吴越的地盘上又站下脚跟,重新聚积力量。春申君黄歇被任命为相国,开始大批地招揽士人,一时也未为壮观,思想家荀子被任命为兰陵令,励精图治,力图东山再起,日暮西山的大楚国散发出夕阳般的灿烂辉煌,终于酝酿出对秦的最后的反击,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43、一个危险的人物
拔魏邢丘。范雎日益亲,用事,因承间说王曰:“臣居山东时,闻齐之有孟尝君,不闻有王;闻秦有太后、穰侯,不闻有王。夫擅国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制杀生 之谓王。今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华阳、泾阳等击断无讳,高陵进退不请,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为此四贵者下,乃所谓无王也。穰侯使者操王之 重,决制于诸侯,剖符于天下,征敌伐国,莫敢不听;战胜攻取则利归于陶,战败则结怨于百姓而祸归于社稷。臣又闻之,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 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淖齿管齐,射王股,擢王筋,悬之于庙梁,宿昔而死。李兑管赵,囚主父于沙丘,百日而饿死。今臣观四贵之用事,此亦淖齿、李兑 之类也。夫三代之所以亡国者,君专授政于臣,纵酒弋猎。其所授者妒贤疾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为主计,而主不觉悟,故失其国,今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下 及王左右,无非相国之人者,见王独立于朝,臣窃为王恐,万世之后有秦国者,非王子孙也!”王以为然。于是废太后,逐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于关外,以范 雎为丞相,封为应侯。
———————————————————《资治通鉴》第5卷。
在范雎见秦王之前,秦昭王已经在秦王的位置上稳稳地坐了40年,秦国最高层的政治格局从秦王登基以后就基本上没有发生大的改变。
秦国内有强相穰侯,外有悍将白起,背后有太后的暗中运作,又有高陵、华阳、泾阳三君的协助。这六个人像六根柱子支撑起秦国的内政外交。秦王名为秦国的最高统治者,实则过得很无聊,除了料理后宫那些事情,国事实在没有需要他插手的。
总之,秦昭王的国王生活过的即清闲又无聊。他像一个被包养的妇人,过着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生活,包养他的男人则是紧密团结在以太后为中心的将相们。
无聊的日子一过就是40年,秦昭王已经从青少年步入了中老年,这样的日子无论在常人的眼里多么高不可攀,时间长了也会感到乏味。
秦昭王已经四十多岁了,什么山珍海味、清山秀水、珍奇异宝、国色天香在他眼里都味同嚼蜡,唯一的遗憾是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体会过大权在握做国王的权力。
权力好比情妇,她能燃起所有男人的欲火。她挑逗少年的春心,撩拨老年人的情怀,使觊觎者垂涎三尺,使占有者乐此不疲,使失去者如丧考妣,公瑾当年为之雄姿英发,武瞾老年仍壮志不已。啊,权力,妙不可言的权力。
一个长期被包养在别墅里的妇人如何能忍受对异性的贪慕,一个长期被包养在宫殿的君王如何能拒绝对权力的渴求。秦昭王渴望重做自我,像他的先辈穆、孝公、那样做一个伟大的王,掌管着国家的乾纲。
而且秦昭王已经非常厌恶呆在穰侯这种猛男的阴影之下,他需要的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弱顺女性形象做他的政治帮手。
“男”与“女”做名词是绝对的,如果做形容词可以是相对的,有人形容:“在路易十六的王宫里,王后是唯一的男人”,用之于秦昭王那就是,秦昭王渴望从一个政治女性到政治男性的转变。
秦王心中的秘密被范雎一语点中,并因势利导俘获了秦王的芳心,之后又提出了《远交近攻》的战略。秦王为范雎的妙语打动,又为他的见识折服。此时的范雎对 秦王有双重意义,他既能用智慧帮秦王找回做“男人”的感觉,又能和秦王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有这样的女人是家庭的一大幸事,有这样的臣子是君王的一大幸事。
秦王和范雎相见甚欢,君臣两人准备着宏图大展,轰轰烈烈地干一场事业,路线已经明确, 就差执行。但问题来了,权力和在?
没有权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更巧的妇人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更没有白送的权力,唯一的手段是“争”。范雎不但是在争夺权力,同时也是在争夺秦王的宠信,权力也是秦王所想往的,他要分一些给范雎,留更多地给自己。
这一对搭档进行地很顺利,施展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诡计之后,太后和以穰侯为首的四贵纷纷的交出手中的权力,黯然的退出了权力的舞台,留下巨大的真空给秦王和范雎填补。就连他们的居住地都发生了改变,太后被移居它宫,四贵迁出了关外。
“秦国只知有太后和穰侯,不知有王”曾经是秦王的心痛,现在他终于可以轻松地吹一口气,将这些话吹散为如风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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