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没有听过人发出过那种尖叫声,怎么跟你说呢,我起来就觉得那里不对劲,当时天空低低地压在头顶上,喘气都觉得费劲,听见那声尖叫就像听到老天给我说话一样,我差点没吓死。”
“紧接着我又听见第二声尖叫,这回我听清楚了,在村子北边,我没心思跑步了。本来我是要从市场前头转到南头油路上,再从医院那边转回来。每天早晨我都跑。三天前这个早晨我没有心思了,我想肯定出什么事了,我赶紧往村北头跑。跑到一半我懵了,怎么叫声跑到西边了,我站住听了一会,不是跑到西边了,是北边有人叫,西边也有人叫。”
“这时候北边不是一个人叫了,除了刚才让人害怕的叫声还能听到‘快来人’的喊声。先看看北边咋啦,再说西边的。我心里想着向着传出声音的地方跑,跑到那个大丁字路口我听清楚了,声音是从后头那个胡同传过来的,听着好像是小蛋家。”
“我跑到胡同口一看,就是小蛋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我费了好大劲才挤进院子,我看见小蛋两口子住的屋门打开着,没有门帘,有人从门里往进挤也有人往出挤,就和赶集一样。我跟着往进挤的人挤进去,一股血腥味呛得我差点吐出来。还好我没有吃早饭,我一般都是跑步回来才吃早饭。”
“那场面简直没法形容,我一辈子也不想看到了。太惨了,小蛋两口子都死了。床上地上都是血,小蛋媳妇在床里边,身体卷缩着,像是十冬腊月穿单衫子躺在雪地里一样;床外边的小蛋,上身在床沿上吊着,脑袋差一点就从脖子上掉下来了。两个人眼睛都张开着。”
“也不知是什么人干的,真是心狠手辣!看得我两条腿软得……要不是来了一群大盖帽连赶带推,我不知道怎么出那屋子。”
讲到这老头停了下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什么人干的?抓住了吗?”小方用颤抖的声音问。
老头像没有听见小方的问话,舌头在嘴唇上添了两下,接着讲起来。
“等我们被赶出大门,门口站上了拿枪的人,原来围在门口的人站在远处往这边望着。我走到他们中间,他们议论纷纷,和一群嗡嗡叫的苍蝇一样。”
“就在我们等着看结果的时候,村子西边有人跑过来了。走近了我们认出是棋牌馆老板,他跑得跌跌撞撞,没到我们跟前就喊着问:‘执法大队的人在这吗?’‘在,在。’我们指给他看,他脚下没停跑到小蛋家门口,指手画脚地对表情严肃的两个拿枪的人说起了话。”
“离得远我们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我们看见他说完后,一个拿枪的人进了院子,很快出来几个他们的人,匆匆忙忙钻进他们开来的汽车,打着呼啸绝尘而去。”
“棋牌室老板走过来,我们从他嘴里知道,胖子两口子、长腿媳妇和他娘也被人杀了……”
“天啊!”小方不由得叫出声来。
“听他说完,我们一群人相跟着走到村西,胖子家门口和长腿家门口都站上了拿枪的人,我们没能进去看。从站在他们门口人的议论里,我们知道这两家的情形也和小蛋家的差不多,满地的血、割得快掉下来的脑袋、睁开的眼睛……”
“什么人干的?抓住了吗?”小方又问。
“当天下午杀人凶手就去自首了。”
“是什么人?”
“张鱼头。”
“张鱼头是……”
“是一个外地人,以前在市场里卖鱼的,真名不知道叫什么,大家都叫他张鱼头。去年前半年他不卖鱼了,在市场外头盖了两层小楼开了家旅馆。”
“他为什么杀他们?就他一个人,一晚上杀六个人,不太可能吧!”
老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正对着门的桌子跟前,弯腰拿起放在桌子腿边的水瓶,站直身子对小方说:“我记得你喝茶了吧!”
日期:2011-08-01 23:48:39
小方耐心地等老头喝完第二杯茶,接着往下讲。这时候天色暗下来了,屋里跟着暗了下来,老头没有去开灯,小方也没有要求。
“我刚才说到哪了?”老头放下茶杯问。
“说到……我问你‘他为什么杀他们?就他一个人,一晚上杀六个人,不太可能吧!’”
“对!是不太可能,大家都这样怀疑,可是找不出来帮凶。据说他去自首后的供述让执法大队的人找不到一点漏洞,杀人动机、杀人凶器、三个杀人现场的情景等等,只要他们能想到的,他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听说动了私刑也没问出来。他们拿他没办法,只好结案。当然找不到帮凶并不证明没有,这也是要让外来人口都摆出村庄的原因。”
“我有些糊涂了,找不出来帮凶和外来人口有什么关系?”
“这就得从杀人动机说起了。据说张鱼头杀他们是为了报复,而且他报复的对象不只是这三家。”
“还有谁?”
“村长。”老头声音低得小方几乎听不见,“说是因为村长家院墙太高没能爬上去。你想一下,张鱼头是抓住了,帮凶会不会再报复,谁敢保证!为了安全,他们就想了这办法,全赶出去。”
“赶出去人家可以偷偷再回来呀!人是活的又不是死的。”
“话是这样说。可是赶走了更放心一点不是吗?在身边你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动手,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一旦逮住机会就……”
“那倒也是。”小方想想觉得老头说得有道理,停了一下他又问,“张鱼头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报复得真够狠的。”
“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要先从张鱼头说起。”老头想了一会说,“我记得是我小儿子结婚的前一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外地人在市场上开了家卖鱼的店。那时候市场还在现在市场对面老街上,现在的市场是后来才盖起来的。咱们这地方你也知道,不产鱼。我们都觉得新鲜,专门跑到街上去看。见到的就是这个张鱼头,说的一口撇着洋腔的普通话。”
“当时谁能想到他开了屁大点的个店就发了财。他来的后半年,不知谁家办事的时候酒席上上了鱼,以后每家办事就都上鱼了。这家伙还了得!你想一下,这么大个村子,几乎天天有办事的,有时候一天还不只一家。哪一家不需要三五十条鱼。也就是说这个张鱼头是日进斗金。他卖鱼一直到了去年……我小孙子今年十三岁,去年十二,我儿子结婚第二年有的他……算起来有十四年了,你想他要挣多少钱。”
“去年市场里一下多出七八家卖鱼的,生意没法做了。张鱼头把他店关了。我们以为他要回去了,过了段时间市场边那块空地上有人动工,一问才知道张鱼头要在那盖房子,没几个月,房子盖好了,二层楼房,展展的上下二十间,就是现在的旅馆。听说里面能洗澡,还有专门唱歌的房间。”
“张鱼头的生意能挣多少钱就不说了。就他那房子,从去年物价上涨到现在,听他们说翻了两番还要多。这事让很多人眼红,村长自然也眼红。别人眼红顶多背后说几句狠话。村长可不这样,他想把那房子弄过来。先让别人去说了几次,张鱼头不卖,后来亲自去说,张鱼头没办法了说卖也行,一切按现在的市价算,包括房子的装修,里面的设备。村长不干,非要按房子盖好时的造价给钱。张鱼头当然不干了。就这样两个人说崩了。”
“说不到一块去,村长就动起了那块地皮的心思。因为那块地是他私自卖给张鱼头的,张鱼头手里只有他们私下里签的一张买卖合同。为了安全起见,签合同的时候村长连证明人都没让找。也就是说只要毁了张鱼头手里那张合同,一切都好办了。”
“要办这事村长自己肯定不能出面……这下你该明白胖子小蛋他们在村里人眼里的重要了吧!”
“再重要,张鱼头也得把合同给他们才行,他们总不能去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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