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6-12 17:33:46
“什么叫这么点事儿?”那孩子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嘴唇不住地颤抖。“要是你是个孤儿,别人告诉你有个地方会成为你的归宿,可等到你满心欢喜地到了那里,却发现这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错误,他们根本就不想要你,就因为你不是个男孩儿,你难道不会哭吗?您尝过这种希望破灭的滋味吗?我真是不幸啊!这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悲惨的事情了!”
听完这番哭诉,马莉拉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笑容勉强而略显迟钝,因为她一直都板着脸,甚少露出笑容。正因如此,她冰冷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屋里的气氛也有所缓和。
“好了,别再哭了。我们不会今晚就把你赶出家门的。我们会把事情调查清楚,今晚你就住在这儿吧。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迟疑了一下。
“能请您叫我科迪莉娅吗?”她颇为急切地说道。
“科迪莉娅?这是你的名字么?”
“不,不是我的名字,不过我喜欢人们叫我科迪莉娅。这名字听起来多优雅啊!”
“我都让你弄糊涂了。如果你的名字不是科迪莉娅,那你的真名究竟叫什么?”
“安……妮?雪莉。”孩子显然极不情愿,她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是求求你们就叫我科迪莉娅吧。我在这里又待不久,你们叫我啥又有什么所谓。安妮这个名字太不浪漫了。”
“名字哪还有什么浪漫不浪漫的?一派胡言!”马莉拉丝毫不留情面。“安妮这个名字既亲切又实用,你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我才不是感到羞耻呢,”安妮解释道,“我只不过更喜欢科迪莉娅罢了。我一直都想象我的名字是科迪莉娅——至少最近几年我都是这么想的。我小时候还想过我叫杰拉尔丁,不过现在我更喜欢科迪莉娅了。如果您一定要叫我安妮,别忘了末尾那个‘妮’字。”
“不就是拼写不一样么,这能有什么大的区别?”马莉拉问道。她拎起茶壶的时候,脸上又努力挤出一丝久违的微笑。
“这区别可大了!看起来就要舒服得多。你光听到一个名字,而不知道它怎么写,哪里会明白它好不好呢?只有一个‘安’字可太乏味了,‘安妮’听起来就要高雅得多。如果你们能叫我安妮,那我就不坚持让你们叫我科迪莉娅了。”
“非常好,那就叫你安妮了。那么安妮,能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吗?我们跟史宾士太太明白说过,我们想要个男孩儿。孤儿院里难道没有男孩儿了?”
“啊,那里面可多得是。不过史宾士太太明确地说,你们想要一个11岁左右的女孩儿。然后孤儿院院长就向她推荐,说我应该就是你们想要的。您可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兴奋啊,那一整晚我兴奋得都睡不着觉。啊~”说到这里,她转向了马修,口气中带着些责备,“为什么在火车站见面时您不告诉我你们不想要我?那时您把我扔在那儿就可以了。要是我没有看见过‘愉悦之路’和‘闪光小湖’,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了。”
“她在说些什么啊?”马莉拉追问道,直盯盯地看着马修。
“她,她说的是我们在路上的一些谈话而已。”马修连忙说道。“我先出去把马拴好。马莉拉,等我回来时把茶点准备好吧。”
日期:2012-06-12 17:54:25
“除了你,史宾士太太还领走其他孩子没有?”马修出去之后,马莉拉继续问道。
“她还带了莉莉?琼斯,那是她自己要领养的。莉莉只有5岁,非常漂亮,有一头棕色的头发。如果我长得很好看些,也有一头棕栗色的秀发,您会留下我吗?”
“不。我们想要一个男孩儿帮马修干农活。女孩儿对我们没用。把你的帽子摘下来吧,我把它和你的包都放到客厅的桌子上去。”
安妮无奈地顺从了马莉拉的要求。不久马修就回来了,三个人坐在饭桌前开始吃晚餐。不过安妮实在没什么胃口,只咬了几口黄油面包,吃了贝壳状玻璃碟子里的几颗海棠果脯。整个人着实地无精打采。
“你什么都没吃啊!”马莉拉急促地说道,死盯着她,像是发现了一个颇为严重的缺点。安妮叹了一口气:“我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我感觉绝望正在笼罩着我。要是您在很绝望的时候,能吃得下东西吗?”
“我从没绝望过,所以我也说不好。”马莉拉回答道。
“您从没有过?难道就从没想过自己身陷绝望吗?”
“我从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
“那您真的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了。非常不舒服,就像你吃饭的时候却感觉有鱼刺卡着,什么都咽不下去,就连巧克力太妃糖也吃不下去。我两年前吃过一次巧克力太妃糖,简直是太好吃了。从那以后,我常常梦见自己吃了很多巧克力太妃糖,但每次快到嘴边时,我就从梦中醒来了。我真希望我没惹您生气,这桌上的东西都很好吃,只是我实在是吃不下。”
“我想她是累坏了,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马修自从谷仓回来就一言未发,不过现在他开口了。“最好让她去睡觉休息吧,马莉拉。”
马莉拉倒是一直在琢磨安妮应该在哪儿睡觉。她在次卧为她朝思暮想的男孩儿准备了一架床。不过那架床虽然漂亮整洁,却着实不适合女孩子。但若要这个流浪儿睡到客房,马莉拉又是一百万个不情愿,所以现在只能让她去东山墙的房间了。马莉拉点燃一根蜡烛,让安妮跟着她走。安妮失魂落魄地跟着她,从客厅经过时顺手拎过自己的帽子和提包。客厅干净得有些可怕,可当她走进东山墙的房间时,却发现这里竟然更加干净。
马莉拉把蜡烛放在一张三角桌上,然后铺开了被褥。
“你睡觉会穿睡衣吧?”她转身问安妮。
安妮点点头。
日期:2012-06-12 21:17:54
“我有两件呢。都是孤儿院的院长亲手给我缝的。不过它们都太小了,孤儿院里什么东西都缺,所以很多东西都只好做得又短又小——至少我们这种穷困的孤儿院是这种情况。那种瘦小的睡衣穿起来很不舒服,我就一直想着要有一件很宽松的睡衣,下摆要长到能拖到地上,领口上还要绣着漂亮的波浪花边。您想想看,这是多美的事情!当然,有现在这件睡衣穿已经不错了,我可以想象自己穿上了更好的,也算是相当知足了。”
“好了,快脱衣服,赶紧上床睡觉。我过几分钟后过来拿蜡烛,你可别自己吹灭它,要是着火了那可不得了。”
待到马莉拉离开,安妮有些惆怅地环顾四周。刷白的墙壁上空空如也,她甚至觉得连墙壁自己都会因为一无所有而感到痛苦。地板上也空无一物,只有正中间铺着一张圆形的草编地席,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房间一角安放着一张高高的老式四柱木床,带着四根矮短但能够转动的黑色床柱。对面角落里则摆着刚才提到过的三角桌,上面放着厚实的红色天鹅绒的针插,硬得似乎足以抵挡住世界上最锋利的针尖儿。桌子上方的墙上挂着一面长方形的镜子,大约2米多长,1米多宽。窗户就在桌子与床中间,上面的细纱布窗帘一尘不染,白得有些冷冰冰的;窗户对面是脸盆架。房间里阴森森的,整个气氛莫可名状,这种诡异的不适感让安妮害怕得浑身打颤。她抽泣着匆忙脱掉衣服,换上她不合身的睡衣,跳上床后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又猛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当马莉拉返回来取蜡烛时,只见安妮那些不合身的衣服散落在地板上,床上被褥也是一片凌乱;虽然种种迹象都显示屋里有人,但就是看不到安妮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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