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知道袁家绶58岁了,但在这么大的医院这么重点的一个科室,他的主任位置至少还要有六七年的时间。而且他之后万相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他现在就需要筹划万相龙之后的一切,尽管他知道要达到此目标还需要他爬几座高山,但就目前他最需要清除的眼前的障碍,他眼前的最大的潜在对手便是冀梁。因为科里那些和袁主任年龄差不多或差不了二十岁有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都被袁主任动用手段,要么挤到省医院或肿瘤等医院了,要么就灰溜溜地到外地了,中间就剩下一个身体不好与世无争或者说因身体不好才与世无争的高守诚,再一个就是和袁家绶一起掌享科室财务和利益而成为袁所谓“铁杆弟兄”的副主任万相龙了,但万的业务水平是公认的臭。也正因此袁家绶才重点培养他,让他外语脱产培训,理论专业回炉,手术个个都上,但他仍然勉为其难,工作中离不开袁家绶这棵大树,当然袁也从没想让他离开过。
他有时也觉得好笑,当时他让冀梁引荐他来这里读博士时,他只是期盼着能被录取就行,即使让他搞基础实验也行,为此他在来找冀梁的当天晚上请冀梁喝酒时都一直惴惴不安,一方面是怕自己的学历经历背景不会被这么一个全国知名学府的神经外科录取,虽然他坚信世路难行钱作马,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有鬼也能使磨推人。另一方面他更担心的是冀梁会不会不给他引荐,因为如果他是冀梁,他绝对不会去引荐的,尽管他们是一个县的老乡,又是托他的亲戚相帮,但作为他才不会去帮助给自己找个竞争对手的。但没想到冀梁第二天就约了袁家绶,他当时还真的着实感动了一番,心想现在才知道他妈的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傻子一样的好人,他当时还隐隐地忽然萌生了一点涌泉相报的古道心肠了。
不过,那只是他头脑忽然激动时的一闪念,本来人这东西是最善于忘善而记恶的,何况这又是发生在候赛和冀梁之间的事。他现在已经几乎完全忘记了当时的心约和心底没有把住而不经意露出的那一丝善良。
现在对冀梁有一种莫名的恨,恨的根源是冀梁得到明的暗的太多的赞许让他觉得不舒服,而且这些已经成为了他进步的障碍。而对于前进路上的障碍他与生俱来的原则是毫不留情地选择清除而决不绕行。
单家齐那老家伙对冀梁的偏爱自不必说—他明明已经大势已去了,还跑到医院院长那里推荐冀梁为第三梯队并在他退位前的科室人才规划里面破天荒地写下了冀梁是未来最优秀的学科带头人。他傻到本意是想让冀梁上去,但没有想到他是把冀梁放到了炉子上,他怎么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这个位置?更让他时刻耿耿于怀的是虽然袁主任背后曾给自己封官许愿好多次,但在今年年初医院丨党丨委搞的未来学科带头人的摸底测评中,袁主任还模棱两可地说:“按硬件说当然是冀梁了,不过还需要……”
使他最恨冀梁并从此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是那次他床上的那个外地转来的怀疑脑占位的病人,他看了CT、核磁后,便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诊断脑脓肿,当时正好是冀梁当总住院医师,他告诉管床的进修生陈大夫说这个病人有点疑难,要周五上午请单家齐主任查房讨论。因为医院的传统是总住院医师有管理科室和决定病人何时治疗手术的权力。
陈大夫给他说了冀梁的意思后,他认为没有必要,不就是一个典型的脑脓肿吗?你看他冀梁一惊一乍的!说心里话他那时急着要利用在病房的这几个月多练练手。因为大的手术具有垄断意义的手术都被袁家绶和万相龙两位主任给“承包”了——当然,现在时兴“病人选医生”,每个病人都是主动要求主任做的。剩下的这些为数不多的小手术便被这群中小大夫在疯抢。他怀疑冀梁是怕他手术上来,是想借此阻挡他练手,是怕他在手术上超过他,因为他作总住院医师的时候就是这样对别的大夫的,总要讨论别人的病例,这样一则可以使他的手术往后拖延,二则主任查房尤其是单老头查房,谁管的病人谁就要忙半个星期,每一种资料都要完善和准备,还得翻书查资料,因为弄不准单老家伙给你提什么尖刻刁钻古怪的问题,让你费劲去想,还在全科的大大小小的医生面前丢脸,而别人又不用准备,却能从中受益,学到好多东西,所以他总要在他认为谁有可能是“未来的假想敌”的他们想手术的时候“阻拦”一下。他觉得冀梁也是这种心理,“人心不隔寸”,谁到那个位置都那样。单位不就是一棵棵爬满猴子的大树吗?一棵树上没有两个猴王,为了不让别的占了高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拖下来或把树枝树干折断。
所以他告诉进修陈大夫说就说他没给自己说,然后他在周三一早开医嘱时让另一个进修生直接把手术条送到手术室,定下周四上午手术,他当过总住院他知道自己那时整天忙着累着经常丢三撇四,按下葫芦浮起瓢,说不定冀梁可能不会注意到这,就即使知道了,已木已成舟,量他也不好意思或也不应该驳他的面子。
谁知周三下午冀梁发现后竟毫不留情地又通知手术室取消了这台手术,让他头上戴袜子—脸上下不来,尤其是在这些进修生面前。当然,以他的处事水平,他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打着哈哈就过去了。但最可恨的是在周五的主任查房时冀梁又爆了一个冷料,说他这些天查了好多资料,并反复追询了病人生活史和病史,觉得这个病人的极可能是脑内寄生虫感染如脑裂头蚴病什么的,还洋洋大观地列出了一大堆参考文献和鉴别诊断,博得单老头一阵赞许,告诉袁家绶要准备手术中录像,说这可能是我们这个地区碰到的第一例这样的罕少疑难病,末了还不忘含沙射影、敲葫芦震瓢地捎带批评说,一些年轻大夫不认真思考和观察病人,就知道开刀,整个就是个“开刀匠”……。
袁家绶当然也是表面唯唯诺诺的,因为单老头已经不在位,又是他老师辈的,再加上每周查房可以为他把关,还可以让医院和社会上看他是如何宽厚,这种一石数鸟的好处他当然是要干的。
手术中还真取出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幼虫,并随后将录像在省市乃至全国电视上播放、报纸上报道,尽管是让袁家绶摘了桃子,手术成功者和治疗者都是袁家绶,他一下子声名远扬,不过却让侯赛那几天在科里威风扫地,连那些和他关系很近的、整日和他打闹的护士们都故意拿此事挤兑奚落他。
那时他心里恨得冀梁恨不得把他烹了。如果不是冀梁阻拦一下,等在手术时开瓢后发现这种少罕见的病例是谁也说不出什么的,外科医生不就是那句口头禅:“开开了再说”吗?何况这样的术中才明确诊断的先例又不是在大医院没有发生过,比较起来,他这次算个球?他妈的,他的一世英名都让冀梁这小子毁于一旦。他能不恨他吗?
现在好了,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没有三年,这小子就遭了报应。这次可是有他的好看的了。无论赵宏伟是死是活,对冀梁在这个科里的地位都只能是死路一条……哈哈……谁笑在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侯赛就这样想着笑着进入了梦乡……
日期:2008-09-26 22:25:35
14
第二天,赵宏伟醒了过来。
他和冀梁的第一眼对视,是给了他一个痛苦的微笑。他只是一个劲地皱眉咬着嘴唇喊着晕晕,一个劲地让给他打安眠针,让他睡觉。
冀梁知道头晕是他的主诉,他就是因为头晕才看病发现小脑旁的肿瘤的。只是让冀梁感到困惑的是他的眩晕比原来还要重,手术前他主要表现睁开眼睛便头晕目眩,闭眼后就好了,而现在他即使躺床上闭着眼睛也总是喊晕总是觉得世界都在颠倒病房都在旋转,只有睡眠才能让他消止这种痛苦。
冀梁总是安慰着赵宏伟和家属也是真心这样祈盼着:“可能是麻丨醉丨反应,等几天麻丨醉丨反应过去就好了。” 但作为一个脑外专家他想的更多,他恰恰担心的不是麻丨醉丨反应,而是其他无可挽救的后果,他急切地想知道手术中发生的一切,便于他下一步处理,但手术关键人员的讳莫如深使他无法去深入询问,一些大夫和护士的窃窃私语又让他疑窦丛生
尽管他不太考虑麻丨醉丨反应,但还是按照医务惯例,让手下的住院大夫请麻丨醉丨科总住院来会诊一下,不成想麻丨醉丨科住院总钱大夫简单问了一下病人,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是麻丨醉丨反应,让病人绝对卧床休息,并大量静脉滴注平衡液,弄得管床大夫不知该听谁的。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