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还在为各种纷繁的事情给搅闹得六腑不安。

　　傍晚，他回家后，当他还沉浸在和叶静的美好回忆中时，老婆用她那妇产科大夫特有的高八度嗓门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中，她絮絮叨叨的所有话题都是为那封天外飞来的莫名电报，让他无论如何要深挖快找，把睡在自己身旁的赫鲁晓夫式的野心家阴谋家定时丨炸丨弹给挖出来，免得退休后站无立身之地。没有多久，万相龙、侯赛和胡斌相继打来电话，汇报了这些日子科室和医院发生的事，虽然听到冀梁被调查医疗器械回扣的事让他有点幸灾乐祸，但他没有更多的兴奋，因为凭他以前的经历，他认为这顶多只是一个闹剧，对冀梁的名誉有点暂时影响，不会对目前赵宏伟的情况有任何利益，而后者是他比较头大的事情。现在医患关系比较紧张的时候，病人再没有像以前的那样对医生感恩戴德终身不忘了，而是一个比一个刁，一个比一个横，一个个都像乌眼鸡似的时刻在找茬，何况赵宏伟家又是那么个农村过来的，自古穷山恶水出刁民，不要看他父母整天低三下四的求自己，一旦到最后无可挽救，谁也保不准他们会立马翻脸不认人的。到时候什么侯赛的老乡什么侯赛介绍的，统统都没一点用。尽管他的学术地位和医院以及专业圈子里的人脉，足以使他度过任何医疗风险，但他还是想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把这种风险降到最低，不说别人，至少不能在叶静的心里让自己的光辉形象打折，想到叶静，他便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抹平，而这是最让他伤脑筋的，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一个万全之策，这也是最让他烦恼不已的。所以，当老婆在自己耳朵边喋喋不休地说电报的事，说他怎么不孝，连人家咒骂自己父母都不生气时，他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到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

　　现在，看到坚实的、自己曾在里面工作几十年的大楼被一点点地钻啃掉，直到最后一点点轰然倒坍——而这是职工代表大会被否决了的。再听着人们对日本人建造的大楼质量的赞叹和对日本钻机的啧啧声，他似乎从中触到了一种电流感应，拍了拍光可鉴人的脑袋恍然大悟似地在心里自言自语：“哈哈，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解铃还需系铃人。”

　　想到此，他迫不及待地下意思地摸出腰间的手机，给万相龙打电话：
　　“相龙啊，抓紧给赵宏伟把CT给做了，不要再等了……”
　　日期：2009-01-18　22:58:42
　　衷心谢谢各位仁兄关注！抱歉！近来忙于业务和专业书写。稍有时间，继续更新！
　　日期：2009-01-25　11:28:45

　　接到袁家绶的电话后万相龙心里格登了一下。他原来以为袁家绶回来后会推延阻止赵宏伟的CT检查，让他自然消亡的，现在袁家绶主动心急火燎地要他们马上给赵宏伟做CT，反倒使他疑窦丛生：莫不是他已胜劵在握或是又有什么新的谋算？这个狡猾的老狐狸，葫芦里又想卖什么药?
　　他想，不管袁家绶如何诡计多端，他是以不变应万变，三十六计走为上，尽量不在陷阱的边沿徘徊。
　　早晨大交班会上，一般情况下袁家绶不来的话，他总是秉其遗风，等到最后压轴。但今天一则他怕忘了这件事，刚过四十岁没几年，原本就记不住正事的记忆现在更差了；二则是刘季德今天巡查，让他有一种不舒服，或者说有点胆怯。尽管他藏而不露面含微笑上上下下人缘极佳，但这个瞎了半只眼的老太太总不买他的帐，仗着她是什么南丁格尔奖获得者倚老卖老，指手划脚，七八十岁的人了还像更年期的病人一样急火攻心唠唠叨叨；而且全不念自己老爹势力范围的影响以及曾经和她一起下乡几年的情谊，见了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直言不讳地数落，最后还念念不忘语重心长地加上一句“小万，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是怕你走错路啊！”弄得他尴尬万分，好像他是刚从劳教所出来似的。也就是他的涵养深，总是一笑了之，或者垂首恭听，要是换了别人就冲她这德行也早就和她掰了或者跳槽了。

　　所以今天他便一反常态地等护士刚念完交班日志，就对胡斌说：“刚才袁主任打电话了，让抓紧把赵宏伟的CT核磁做了，胡斌你是住院总，负责抓紧把这事情办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地方让高大夫和侯赛、冀梁帮你。”
　　他怕刘季德唠叨起来后轮不到他说，
　　胡斌还没回答完，刘季德便迫不及待地数落起来了：
　　“我早起6点半就来到科里了，从卫生间到治疗室，连一个一个病房都转过了，发现问题太多了。这个科再不是我那些年在这里时候的科了。不要说病房乱，单我们大夫和护士这边就乱得不成体统了。俗话说正人先正己，我们医生护士都不遵守规矩，怎么让患者和家属遵守医院规矩？怎么能让病人尊重我们？先说大事，先说护理方面的，除了抢救车药品箱内的药品摆放凌乱，更新不及时外，最严重的是现在连酒精里都不加美兰了……”

　　她稍一停顿，用那只炯炯有神的眼斜看着一个留着艺术家头发的实习大夫：“你说，为什么要加美兰？”
　　“好看呗！”
　　“艺术家”大夫的不假思索的在别人看似调侃的回答引得交班会上一阵大笑，使原本严肃无比的早会突然间气氛骤然稀释膨胀，科护士长面无表情地心里暗暗窃笑，她想以刘季德的平素严厉无情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什么？好看？好看为什么不加红汞？红药水更好看……”
　　她声音严厉目又无表情地说，但没料到“艺术家”硬是来了一句，“要是我，约莫着应该红药水……”

　　高守诚赶紧拉了一下“艺术家”让他往后点，不要作声。
　　所有的医生护士都紧张地看着刘季德，觉得火候到了。但她一反刚才的严厉，只是注目了几秒钟“艺术家”，便让周围人有点失望地把目光扭向旁边的一个实习小护士；
　　“你知道为什么在酒精瓶里放美兰吗？”
　　小护士怯生生地回答：“为了标记……防止误用……”
　　“对！就是为了醒目标记酒精，防止误用。这样的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一些基层医院操作不规范，把放在输液瓶里的酒精甚至什么煤油、汽油输给病人的事情很多，就是我们这么大的医院以前也有把酒精当生理盐水输液的事情……”

　　万相龙看了一眼科护士长和侯赛，不动声色、心有灵犀地会意一笑：都什么年代的老黄历了还在翻，现在的输液瓶有几个没有密封和醒目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