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事故》
第27节

作者: 三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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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了宋大夫译稿出了门诊往图书馆路上,冀梁想起了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县城去过的农村,看到医院总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热闹。他想,中国的医生与患者比例的失调反差太大了,医疗资源和医疗人材的分布太不均衡太不对称了,占尽资源人才优势的大医院时刻人满为患,而很多中小医院却门可罗雀。而大医院的大夫在占有最多的设备和病人资源,享受最大的经济效益的同时也承受着其他医院大夫没有的巨大的工作量度和身心压力,手术科室大夫更是首当其冲尤胜一筹,一天几台连轴转的手术,简直是像在流水线上操作的工人一样,总不免让人手脑疲惫战战兢兢,即使最有责任制心的医生也会有生理极限的,即使是钢铁也会疲劳的。而且还不能保证每一个大夫都有强烈的责任心和高尚的医德,尽管强力的程序规范和制度罗网如影随形,但萝卜快了不洗泥,尤其是其中混杂了金萝卜时,医疗事故的频繁发生便是可以预料的了。而且能来到这么大医院看病的人毕竟只是他曾经的底层生活的人的少数,是至少有一定经济实力才能进了这个门坎的,而这些人的比拼又把一些仅够及格进入这个门坎的病人推入尴尬。而且现在正在把医疗推向市场,每次科室传达院务会的精神都是经济效益经济效益都是年收入年收入,而且一年比一年指标高。医院还是这个医院,病房还是这些病房,大夫还是这些大夫,病人还是这些病人,羊毛出不到牛身上,最后还不是病人收坡?看到那些神神秘秘一掷千金的医药代表,看到一些的挥金似土的同事,看到病房病人中经济成份的自然划分,冀梁便想到了自己去年春节回去后听到的自己小学同学冯化平死在县医院的情形,曾经乐于助人的冯化平从地里再也刨不出也借不出儿子上学的钱和妻子看病的费用,便在年二十八的“吉利”日子里,乘家中无人之机,把欠债一笔笔写到儿子的作业本上放到供奉神灵的中堂破桌上,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滴滴畏,当喝完后他似乎后悔了,便呼叫隔壁的弟弟,送到县医院却因无钱交费而直到几个亲戚把钱凑来交上后才开始洗胃输液用药,此时已经不治。他春节去冯化平家看到那凄惨的情景和他有病的寻死觅活的妻子和幼小的儿子,看到他几个老实巴交连状都告不起的弟兄,他只能从身上掏出五百元钱作杯水车薪之助。

  想到他父亲他曾经为之付出生命代价的地方现在又出现了让他父亲最嫉之如仇的悲剧,冀梁想假如父亲活着的话他会如何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假如他九泉之下有知的话该会如何痛心疾首死不瞑目?他不知道推动医疗市场化的人是否有亲人是社会底层的弱者,是否想到医学一旦归入交易医德便只是金钱的婢女,是否想到马克思说的资本来到世间每个毛孔里都充满肮脏的血……

  他就这样漫无边际杂乱无章地让思维的野马随意驰骋着,对父亲的怀念和父亲的血性一刹那间又把他抛入了本不该他去思虑的忧国忧民空间……
  冀梁走进医院图书馆二层的现刊阅览室,找到最新一期的神经病学杂志和癌基因杂志,刚从到抄写桌旁把台灯打开,王军过来给他打招呼,他想起赵宏伟的CT结果应该出来了,便小声问王军,我的那个叫赵宏伟的病人头部CT结果出来了吗?
  王军环顾左右,看其他人都在专心致志看资料,便小声说,片子出来了,但报告还没有出,可能还要我们主任才能出报告。
  是什么情况呢?你老兄不致于连老同学而且又是病人的管床大夫都保密吧?冀梁先发制人地激了他一军,而管床大夫的“自我介绍”使王军不攻自破,便说,那当然,我们谁跟谁?片子还没有正式报告,不过我简单看了一下,觉得和以前的片子比较起来,原来的肿瘤似乎还有保留,而小脑靠近肿瘤的部分出现了月牙形的改变,还说不清是缺损或占位压迫所致。不过你老弟可要够朋友,不要说听我说的啊。

  他知道冀梁是最讲信用的,但还是开玩笑地叮嘱了一下。
  听着王军模棱两可支支吾吾的话,冀梁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良久未再说话。
  日期:2009-2-12 2:58:00
  34
  病人麻丨醉丨好后,黄开和刚走进脑外专用手术室,室内对讲机便呼叫他了,在手术室外贵宾室的值守他的手机的秘书韩丹急切地告诉他,刚才省卫生厅关厅长打他手机,说一会就陪赵省长办公室的王秘书来医院,而且要亲临手术室看看,让他准备一下。

  听到这个消息,黄开和既有点吃惊又暗喜,看来自己的隆重应对谨小慎微还是做对了,他知道领导不到关键时候是不会露面的,不过连厅长都要过来他倒没有想到过,更没有想到过还要到手术室,原来认为不就是一个省长的说不清的舅舅吗?即使来也大不了术前术后到病房看看,多少头头脑脑都是这个模式,提出要亲临手术室看手术的还真没有经过,幸亏他提前让手术安排在新建的第三手术室的最大的观摩手术间做,现在看来情况可不是那么简单了,省长对病人手术重视的程度是前所未有的。而且说不定秘书是来打前站的,如果后面是省长也来了,看到或问起的话,那现在的手术室人员配备情况就有点那个了,怎么也得让这些有关的全国的顶尖专家都在现场吧?何况医疗的不确定性太多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万一有点什么事,这根小辫子就被人家捉定了。看来自己还得加大力度了,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啊。

  他首先想到应该把这几个老刺头教授想法弄来,但光靠行政命令似乎对这些人还不行。用什么办法呢?他让还没有洗手的万相龙和刚打好麻丨醉丨的王品章过来,低声问他们如何能让单家齐等来到现场,万相龙和王品章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这太容易了,只要告诉他们病人有情况,他们马上就会来到手术室,即使躺到手术台上的是他们的敌人叫他们也马上会来。

  但如果要来了没有事呢?他们会怎样?黄开和担心的是如果这几个老人来后发现是“狼来了”的游戏会不会同着领导让自己下不来台。
  王品章说,院长放心,只要单主任不发倔,其他几个老主任大不了背后发点牢骚说点风凉话,但不会在领导面前失掉自己的风度的。
  万相龙看到黄开和的担忧,看到曾经是居高临下自信万分的他现在的窘困,甚至于不再顾忌领导不应有的问计下属的耻辱,不得不极不情愿地在下属面前流露出的无能、妥协。他明白对一个到这个医院快两年了却还得受此窝囊气的强硬派领导,除非山穷水尽否则他是不会示弱于下属的。他觉得现在正是自己发显和套近乎的关键时候了,救头一难胜烧十年高香。于是他自告奋勇地对黄开河说,您尽管通知他们吧,单主任这边的善后处理你交给我就行了。黄开河惊奇地盯着万相龙,直到他看到万相龙的那双鼓胀的金鱼眼里完全是忠诚和肯定时,他才点了点头。他想,事到临头,也只能如此了,先把这个阵势摆好应付了厅长和秘书省长再说,如果这些老人来了不生是非,那就皆大欢喜,让领导看到自己管理水平。退一步讲,如果他们这些人不识时务发难,那也会引起厅长省长的不满的,也正好让领导看到自己工作的难度,也会为自己以后整顿秩序一刀切下去找到强有力的领导支持的。

  这样一想他笑了,就假戏真作演一场烽火戏诸侯吧。
  王秘书是中文系毕业的研究生,从政快十年了,虽然早已习惯了官场的勾心斗角权术阴谋,但心中一直没有放弃大学时就立誓的文学梦,这两年,升任省长办公室秘书头头后,自己支配的时间多了点,便开始了小说《热土》的写作,小说中涉及到主人公脑部病变手术的情节,自己这些天正不满意自己从别的书中间接看到的和道听途说的医院治疗情况而闭门造车来的手术描写,昨天下午,省长忽然告诉自己来医院照看一下将要手术的亲戚,他心里不免大喜,正好可以狐假虎威到医院手术室体验生活了。因为他和医院院长不太熟悉,便让关厅长打个招呼,没有想到关厅长一听便说,打什么招呼,到时我陪你一起去。

  王秘书一想这样更好,省得自己一个人去万一遇到尴尬还有个解围的。
  当手术室护士长电话紧急通知这些老教授,告之手术室有病人需请他们急会诊指导治疗处理后,没有想到第一个到手术室的是单家齐,尽管他嘴上说的那么苛刻尖锐。本来他今天要去省医学图书馆查资料去的,但知道这个手术病人后便放弃了,不过倒不是因为他怕病人有来头或者医院怪罪下来,而是从他的眼光他知道袁家绶和万相龙的手术悟性及心理跨度,以他们的能力再加上病人那么大的权势,不把他们握刀的手术吓哆嗦才怪,没事也会让他们整出事的。想到这些他便在家留守着,因为他住在医院旁边一路之隔的的家属院内,这样就不用怕万一有事真找他,他不至于不能马上赶到现场。

  当单家齐来到手术室口,正在等候省长秘书和厅长的黄开和马上起身相迎,陪笑地说着感谢。然后亲自陪送单家齐换上洗手衣到手术间,此时台上的袁家绶和万相龙刚切开病人的头皮,正在打开颅骨。王品章在他们身后直勾勾地看着。
  黄开和正准备返回手术室去等候迎接秘书领导,这时正坐在麻丨醉丨机前的助手余大夫突然大叫,王主任,快!
  这一叫,把手术室的空气一下变成了压力锅,王品章,看了一下麻丨醉丨机上的监视器,病人的心电图呈现出典型的室性心动过速,他不禁心中暗自叫苦,对正在台下巡回的手术室护士长和朱虹说,快,帮我抽50mg利多卡因静推……
  袁家绶停止了操作。
  经过近半个小时的处理,病人的心率还在每分钟200多次,监护仪上仍然是震荡波似的在忽闪着。王品章头上的汗珠已正汇合成涓涓细流,浸透了绿色的手术衣,护士长递给他一块纱布,他接过来,但却忘记的擦拭,只是把眼光盯着门口……

  这时,韩丹把省长秘书和关厅长引领到了手术间,黄开和一边解释着病人一边抱歉因病人出现紧急情况没有等候迎接上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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