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侯赛从袁家绶哪里知道王总原来在市第四医院普外科，一次春节前值夜班遇到一个阑尾炎患者，当时已是主治医师的他没有想到折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阑尾，他又不想在刚给他们讲完课的下级大夫尤其是一个让他心仪的医大实习女大夫面前现丑，便顺势从结肠袋上切点脂肪垂冒充后草草关腹，然后给予了当时最强力的新一代抗生素，心想有多大的炎症不能被这样的新药消灭呢？没有想到刀下的深了，把升结肠给切了个洞，大便流了一肚子，病人腹膜炎发烧疼痛喊，赶巧是春节晚会时间，值班大夫觉得手术过了，也想看完节目再处理，生等病人化脓性腹膜炎感染性休克后打开肚子已回天乏力。病人家属气极之下，把病房当成了停尸房，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当时的医疗内部资料侯赛是从袁家绶办公室看到的，他相信经过同行缩水整理后的资料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所以第一次见到王总他便先入为主地带有一种精神上职业上的不屑：没有能力掂刀的人才去搞内科，没有本事搞医的人才去卖药，有本事的人是能在给你限制的职业里面混出个名堂的人。

　　不过单纯以侯赛现在的身份能让这么一个医药商界大腕出面请他吃饭，还真是让侯赛觉得有点突然，而且又不让他手下的医药代表引见，却让根本不是他手下员工的林依萍来牵线，就更使侯赛费解，而且他和林依萍看来还比较熟，要不能让她来牵头？再者凭自己以及她和于淑萍的关系，她为什么不先给自己打个招呼呢？
　　林依萍和王总把他领到五楼的包间内坐定，等女服务员将茶水上好，王总让女服务员把菜单递给侯赛，说请侯教授点。
　　侯赛礼节性地推让又不失风度地说，不敢不敢，还是请王总点，我吃饭是只管吃，不管点。
　　王总一听眉头微收，便哈哈笑着说，彼此彼此，那这样吧，他把眼光移向林依萍，小林，那就有劳你为我们两个男士服务了……怎么样？……
　　林依萍脸色平静，端坐未语。王总接着笑着说，点菜美食女士还是比男人强势的多，他向女招待示意把菜单给林依萍，林依萍便点海参、鱿鱼、大闸蟹、基围虾、燕窝粥……

　　王总笑了，来点超前的，林依萍和侯赛不解何意，
　　王总便又对女侍者说，把你们最新最特色的菜推荐给我们。
　　女招待从桌子标牌上取下彩页，说最新推出的特色菜在这里，克林炖来温司鸡，啃你的玛丽莲……
　　她还没说完，林依萍在一旁咯咯地笑了。
　　王总打断她说，这些太俗了，我们请的是大专家大教授，来点绿色的，比如什么野菜啊、什么菌啊……
　　林依萍也接着凑趣道，比如真菌啊、葡萄球菌啊什么的，这可是医学大专家……

　　王总一笑，再来瓶XO……
　　一边吃一边聊着，王总便切入正题，侯教授，我那个新药莱噻嗪还请你多多关照.第三代头孢，抗菌谱和抗菌效果除了还没广泛进入国内临床的泰能外，是最强的。但这几个月在咱们医院用量一直没有突破，不知道大夫们反应情况，今天让小林把你请过来也是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这么好的药，脑外科应该是大户，为什么上不去量呢？……

　　侯赛稍微沉默一下，他想到过王总会是因为这些方面的事而找他，但没有想到堂堂的一个总经理会为一个药品屈尊微服私访，他心里不禁一丝得意，有钱又怎样？没有社会地位不照样到我们面前当孙子？
　　侯赛打着哈哈，莱噻嗪？用的还行吧！不过它是最新的三代头孢，用量肯定不会比二代大，因为我们是附属教学医院，用药是很规范的，总是先低档后高档，一是考虑到病人的费用和经济负担，二是避免一开始就上最好的抗生素，一旦耐药就不好办了。对了，这方面小林是专家，她是微生物老师，对细菌的耐药性更有发言权……侯赛转移视线到林依萍。

　　得了吧，别拿我开涮……林依萍嗔怪着。
　　王总心中暗骂，真他妈小人、婊子！请你吃到这个份上还立什么牌坊？什么用药规范，最新最贵的药还不都是你们这些最大医院的专家教授最先疯用的，细菌还不都是让你们给搞耐药的，什么考虑病人的经济负担，连我们都要被你们层层剥皮，病人哪个不是让你们敲骨吸髓？
　　不过他还是表面不动声色，因为他知道越是这样的人才越有发展前途，也才越能为他所用，既然他想以脑外科作为莱噻嗪的突破口，既然他的耳闻目睹使他已经决定选择侯赛作为他在脑外的绩优股，那他就要牢牢握紧，舍得下注。
　　他笑了笑，给侯赛和自己各斟满一杯，说，侯教授，虽然我们见面才两次，但我却感到我俩共同的地方很多，我们都是爽快人，我们公司正在发展中，需要您老兄照顾的地方很多，我今天请你也是想聘请你成为我们公司的长年医学顾问，这杯酒就是我聘请你的订酒。
　　侯赛眼睛一亮，他知道他这个公司医学顾问的利益所在，那是袁家绶等人才享有的资本待遇。他笑眯着眼站起来，能受王总高看不胜荣幸，应该我敬你一杯。

　　好，一言为定，为了我们以后的愉快合作，来，连干三杯！
　　三杯酒下肚，侯赛便拿出和其他医药代表“谈判”时一样的话指出了莱塞嗪“滞销”的症结，其实不用我说王总您也明白，主要是“比例”问题。一般药物返回医生的比例应该不低于百分之二十，做得好的厂商可以更高，像现在正在广泛应用的头孢二代，这个厂家返回的超过了百分之三十。莱噻嗪呢？每支才三十元，也就百分之十五左右吧。你想那边轻那边重？大夫也是人，也会有正常人的正常选择和取舍的。何况绝大多数情况又都用不着那么高级那么贵重的抗生素，医生完全有足够正当的理由不用你的药。当然，我说的是泛指医生的心理，不是我们科的情况，我们科对王总的药总是很优先很照顾的。

　　他眯缝了一下他那眉飞色舞时就变成一条线的眼，故作神秘和近乎地说，当然这些话也就是看王总你我弟兄之间的交情我才说，而且还有小林这层关系，要不然打死我也不敢说。
　　林依萍笑了笑，看了王总一眼。
　　王总拿起斟满了的酒杯起身敬了侯赛一杯后，谢谢侯教授指点迷津，这杯是我敬你的，希望听到您的锦囊妙计……
　　侯赛说，那里那里，您老是胸有成竹，只不过是收集实验资料罢了……
　　王总心里一怔，便笑着征求侯赛，侯教授，那您说我们出多少合适呢？
　　侯赛王顾左右说，你们原来给代表要求的是多少呢？不会就百分之十五吧？不会是代表在中间克扣太多了吧？我接触过很多厂家，知道很多时候责任在下面，皇帝不坏太监坏，上面的政策好，但到下面就走样了……
　　王总笑了笑，不管如何，为了推出产品占领全省市场，公司是不惜代价的，侯教授，今天你就行使你作为公司医学顾问的第一次权力，附属医院这里的折扣你说了算？你说个数，我就按照这个定，不够的部分由公司垫付，就是公司赔了我也要保证兑现，也要保证你顾问权力的真实性！
　　听到王总如此回答，侯赛不免肃然起敬了，要不人家做这么大，胸怀就是不一样。原本他还准备像对待其他厂家一样纵深深入的，至少也要60元的，那样一个病人一天平均按照两支计算，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现在他倒退缩了，既然王总把我当自己人，您看这个数怎么样？他伸出一个巴掌,然后又不好意思似地说，我没说多吧？王总，听说莱噻嗪的出厂价也就五六元钱。

　　王总似乎也没有看他的手，便笑着说可以，就按侯教授说的，一言为定，如果上到一定量，我再给你提成一部分，具体的方案我们找个时间玩的时候再定。周末如果您有时间，我请您到富豪山庄玩去。
　　这下倒让侯赛感动了，谢谢王总，有时间一定去。唉，当医生太忙太累了，不是人干的活。你知道我从昨天早晨七点半上班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都正二八经睡会觉……
　　王总同情地说，侯教授，我当然知道了，我也是外科医生出身，其中的酸甜苦辣比别人感受更深了。唔！我忽然有个想法，找个朋友把您的事迹写成报告文学什么的发到新闻媒体上，一是可以提高您的知名度，二是也让社会了解医生这个职业的苦累和风险，怎么样？侯教授。新闻界我还有几个朋友，省级媒体太低了，要上就是中央级的。我不是吹大话，天泽公司推出一个名人还是容易的……

　　侯赛赶紧婉拒了他，他知道如果他上了新闻媒体后在科里的后果，那不是去火炉上烤鸭子吗？便说，谢谢王总的好意，我知道天泽公司的实力，但我现在还年轻，还不是出名的时候，等需要您帮助的时候一定相求，您也一定多多帮助指教。
　　那当然，王总说。